“漫畫裡的髮色真是千奇百怪啊……”

“像你這麼黑的頭髮才是少見吧。”阿久井花冷笑。

水谷羽京愣了愣,像是剛想起來自己的頭髮確實很黑,黑的都有些異常了,他還伸手抓了抓。

說起來自己原來的世界所有的人可沒這麼花裡胡哨的頭髮,只是那個時候他不知道什麼是潮流,自然也沒花裡胡哨過,沒想到這輩子倒是成全他了。

“說起來,你這次國文小測驗的成績提升了不少啊。”

“信介的功勞。”

阿久井花看著水谷羽京,張了張嘴,好像不知道怎麼開口。

“想說什麼就說吧。”

“北前輩應該是很希望你去稻荷崎的,畢竟你和他關係最好,我可是看著你倆長大的,你要是真的去池中他肯定會很傷心。”

“井花,你是大媽嗎?”

“請去世吧,蠢貨。”

水谷羽京看向窗外,緩慢地開口。

“信介不會的。”水谷羽京覺得北信介那樣的人是不會因為什麼人突然變更的路線而感到傷心的,有時候他都覺得信介像是輕小說裡才會出現的神明一樣。

阿久井花皺了皺眉,以她自己的視角來看,這樣的話被別人聽到一定會不舒服的。

畢竟去靠近朋友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朋友以一種很隨便的理由而避開和自己同校,大概會很讓人傷心。

但是水谷羽京跟北信介從小一起長大,可能也更瞭解他,說不定就像是水谷羽京說的那樣,北信介很尊重他的選擇。

就這樣,水谷羽依舊接受著北信介的補課,但是也從來沒有說自己要去稻荷崎之類的話。

送走北信介之後,水谷羽京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在客廳裡做著體操。

水谷爸爸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在客廳裡活動手臂的兒子。

“媽媽呢?”

“出去買東西了。”

父子兩個之間的關係就像很多家庭裡一樣,寥寥的幾句交談,氣氛凝滯。

水谷羽京絲毫不在意,反正他問一句自己答一句,雖然現在的水谷羽京正處於青春期,但是青春期少年的厭父情緒並沒有出現在他身上。

反而是水谷爸爸一副想交流,但是又礙於面子不敢開口說話的樣子。

水谷媽媽回來的時候,水谷羽京回頭打了聲招呼,水谷爸爸在水谷羽京看不到的角落一臉求助地看著水谷媽媽。

“羽京,信介走了嗎?”

“嗯,剛回去。”

“我買了點心,你一會兒送一點過去。”水谷媽媽叮囑道,水谷點了點頭。

“說起來——”水谷爸爸咳了一聲,提高了嗓音,“我記得信介那孩子是排球部的吧,我年輕的時候也是排球部的哦。”

“這樣啊,好厲害。”水谷羽京毫無感情地回應,水谷爸爸興奮地清了清嗓子,正打算繼續說著什麼就被水谷媽媽叫住了。

“過來幫我做飯。”

“……哦。”剛和兒子找到話題的爸爸被媽媽叫到了廚房,羽京看了一眼上樓換了身衣服,然後下樓換鞋。

“我去跑步,一會兒回來。”

水谷羽京在玄關換上跑步鞋。

水谷媽媽回應了一句,直到聽到了關門聲才看向水谷爸爸。

“在羽京面前還是別提排球比較好。”

“誒,羽京很討厭排球嗎?從來沒聽他說過。”

水谷媽媽嘆了口氣,不知道怎麼說這件事情,至少她覺得水谷羽京一定是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受到了傷害。

“羽京小時候經常發燒,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就會哭著說自己不想打排球,後來又說自己喜歡排球,後來我問他想不想和信介一起打球的時候他好像傷心,之後他也沒有接觸過排球。”

聽了水谷媽媽的話,水谷爸爸想抽自己兩巴掌。

“要不要培養他其他的興趣,音樂藝術之類的……”

水谷爸爸有些擔心,畢竟他家的兒子是真的很懂事,但是正是因為這樣他們總是想再疼愛他一點,甚至希望他再任性一點。

水谷羽京的力氣很大,這算是上天給他的一項才能吧,但是對於不打排球的他來說這項才能好像也沒什麼用處了。

其實剛剛誕生在這個世界裡的時候他滿腦子都是前世那近二十年職業記憶。

好像嬰兒時期做夢時擺動的手臂都是他在奧運會上扣球的動作,後來他慢慢從前世的記憶裡抽身,看向了現在的自己。

他的媽媽是個很厲害的服裝設計師,爸爸是縣政府的公務員。

前世他的父母很早就離世了,他沒有關於父母的記憶,親人什麼的也離自己遠遠的。

剛懂事的年紀就開始一個人為了生存而努力,或者是因為熱愛,反正到了後面他已經想不起自己一開始打排球是為了什麼了。

那個時候,站在聚光燈下的他只知道自己要跳起來。

現在,他的生活很輕鬆,吃飯、上學、睡覺,就是普通的日常。

水谷羽京跑步的速度很快,甚至讓人感覺他是在參加短跑比賽。

日復一日的生活讓他暫時地逃離了上輩子沉重的苦悶,彷彿三十多歲的狀態下滑和傷病是一場漫長的夢境。

那個叫做谷羽京的人和他沒有任何關係,可是……

谷羽京和水谷羽京有著同一張臉,有著同樣的排球才能。

國家隊的板凳又冷又硬,那張長長的板凳坐得他渾身僵硬。

然後他就在教練和球迷失望的視線裡選擇了退役,好像沒人注意到這個十幾歲就活躍在球場上的男人已經三十六歲了。

冷風像是藏了一根根細軟的針,順著口鼻進入水谷羽京的身體裡,扎得他骨頭疼。

那一次的死亡像是把他分成了兩塊,彼此排斥著卻又彼此糾纏著。

無論是谷羽京還是水谷羽京都是喜歡排球的,因為是相同的靈魂,從他出生的那一天起思考到今天,十幾年的時間足以讓他知道自己的心情。

但是他不想再去打了,這也是他的心情。

只是前世的那份不甘、那份疼痛又總會變成夢境的自己,憤怒地嘶吼著,辱罵著,說現在的水谷羽京就是一個懦夫。

他的靈魂並不是像這身體一樣年輕,青春的熱血早就和他這種滄桑的人搭不上邊了。

所以,就這樣吧。

水谷羽京跑到家門口,看了一眼遠處的燈光,然後轉身走進了自己的小屋。

“羽京,快去擦擦,渾身汗。”

“嗯,我去衝個澡。”

黃金週過去之後天氣很快就熱了起來,感覺很快就要到暑假了,身邊的人也開始期待起來了,但水谷羽京依舊是像平常一樣。

不是運動就是在學習,父母看到了這幾次考試的成績單,明確地表示出了想讓水谷羽京去稻荷崎上學的想法,水谷羽京雖然沒說什麼,但是在學習上花的時間變多了。

排球並不是躲避某所學校,躲避某個人就能避免的,該來的命運會安排,他一個凡人也阻止不了。

*

“水谷同學真的好帥啊!”

“就是看起來很不好接近啊,他一皺眉我就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了。”

“是吧是吧,我也這麼覺得,感覺他很成熟,像個成年男性一樣。”

……

知道水谷羽京的升學意願之後,阿久井花也開始帶著他學習了。

雖說水谷羽京的英語很好,理科也很不錯了,但是他的國文只有個位數的水平,要知道因為極度偏科被刷下來的學生可不在少數。

有了不知道不及格為何物的北信介和年級第一的阿久井花,水谷羽京的國文創下了歷史新低。

這次他只考了六分,隔壁的阿久井花已經選擇單方面絕交了,一整天都把水谷羽京當做空氣。

帶著成績單回家的時候,水谷羽京去了一趟隔壁,結果信介還沒回來,羽京就把試卷放在了他的書桌上,等著他先看一遍,有時間再給自己講解。

只是水谷羽京不知道這份六分的國文試卷給北信介帶來了多大的震驚。

五月份之後天氣就開始熱起來了,北奶奶給水谷羽京端來了一盤西瓜,水谷羽京禮貌道謝,然後坐在敞開門的和室裡等著北信介。

北信介回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和室裡乖巧吃著西瓜的水谷羽京。

“哦,信介。”

“怎麼了?”

“國文小測試的卷子想請你看一下。”

吃著西瓜的水谷羽京毫不避諱地將自己只考了六分的試卷遞給了北信介。

北信介看著顯眼的分數,抬起頭看向了水谷羽京。

“最近,把遊戲戒掉吧。”

水谷羽京:手裡的西瓜頓時就不甜了。

“啊?”

“可你只考了六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