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轉世

“嗯...啊，嗯...”

床榻之上，一箇中年婦人，正挺著一個大肚子，艱難的左右挪動著，似乎就要生了，卻顯得無比艱難，喊叫之聲悽慘不已，聽的人渾身發毛。眼看就要背過氣去了。

“疼死啦！呼呼呼...我喘不過氣了...我...啊...”

“我說，這都生老二了，怎麼還這麼難產啊？接生婆呢？怎麼還不過來啊！哎呀...這可怎麼辦好啊...”床邊的一箇中年魁梧漢子，不住的喃喃低語。此人正是產婦的男人，柳條衚衕豬肉鋪的老闆，王老六。只見他在床旁不停的踱來踱去，明顯有些手足無措。還不停的喘著粗氣，那雙汗津津的大手，已經把衣角都捏的溼了一片。

他抬手瘙了瘙頭上的亂髮，不住的向屋外張望：“大崽去請城裡的接生婆，這都快半個時辰了，怎麼還不回來！”

“嗯啊...疼死我了！”

“啊...你個死老六，你倒是...舒服了，這苦...都讓老孃吃...了，你們男...人，都...是殺...殺千刀的...嗯...”王嬸已是疼的死去活來，嘴裡面不住的罵著她家男人。可罵來罵去，非但沒有感覺卸掉半分力，反而是愈加的疼痛難忍，幾欲昏厥。

王老六此刻也是急眼了，大喊了一聲：“他孃的，我出去看看！那小崽子說不準又跑去吃冰糖葫蘆串去了，逮到他，我非打斷他的腿...”說著，就要抬腿往門外奔去。

“你敢，你個慫貨...老孃受不了啦！快...快叫...接生...婆...”可話未說完，王嬸竟真的昏死了過去。

“崽他娘...”王老六徹底慌了神，兩眼圓瞪，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要說殺豬宰羊，對王老六來說，那真是手到擒來，不費吹灰之力。劈砍如行雲，揮刀似流水。只需頃刻間便能完成。可空有這一膀子的力氣，面對床榻上已是癱軟如泥的王嬸，卻絲毫沒有用武之地，只是氣喘如牛，抓耳撓腮，沒了主意。出門也不是，不出門也不是。

正值千鈞一髮之際，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喊叫：“我來了！”而後就見陳慧兒氣喘吁吁的闖了進來。後面跟著的正是王老六家的大崽，他也趕忙喊道：“爹，接生的李婆子今天不在家，我就把慧兒姐姐請來了。慧兒姐姐，你快看看我娘吧！她...”

“王伯...王嬸怎麼樣了？”陳慧兒打斷問道。

“床上呢，你王嬸她...不說話了！”王老六苦著一張臉，連連應聲道。

“啊！”陳慧兒向裡又張望了一下，隨後一個健步就跨了過去，把王老六也撞了一個趔趄，不住的後退。

“這丫頭，好大的力氣啊！”

“哎...她剛才喊的跟殺豬似的，突然就沒了聲音，不會是...”王老六說的有點結結巴巴。

“別說喪氣話，王嬸可能只是疼昏過去了！我先把把脈象。”陳慧兒邊仔細端詳著床上的婦人，邊摸著她的脈搏，喃喃自語道：“脈象滑實似珠玉，流利且無阻礙...”說著，又略微用力，反覆按壓了幾下後，緊皺的雙眉也隨之舒展開來，低語道：“...血氣充盈調和，力有不減，松後反增之...”

終於，她回過頭衝著王老六笑著說道：“無礙，王嬸只是疼痛難忍，氣息不暢通，暫時昏過去了，我這裡有益神清腦的藥，聞一聞就能醒過來。”

說著，就伸手摸向自己的腰間，這才猛然想起來，藥箱子是阿福揹著，並不在自己的身上。遂衝著門外大聲喊道：“阿福！快把藥箱拿來！”

門外沒有應答。她緊接著又喊：“阿福...”

片刻之後，終於是從門外傳來了一聲回應：“小...小姐，藥箱...”

答話的，正是陳家的下人，阿福。

只見他氣喘如牛，已是大汗淋漓，似乎只要一張口說話，就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此刻的他，還想努力再挪動幾下步子，奈何已是一手撐著門框，一手支著膝蓋，實在挪不動那快180斤的身軀。只得眼巴巴的看著王老六，似乎是在說：“還愣著幹嘛，你婆娘都快要疼死了，還不快把藥箱拿過去給我們家小姐！”

王老六這才如恍然大悟般，竄了過去，一把摘下藥箱，轉身又飛快來到床邊，遞給了陳慧兒。

陳慧兒熟練的開啟藥箱，快速取出一個藥瓶，摘下紅布蓋，就將這藥瓶湊到了王嬸的鼻子下面。僅僅一兩個呼吸之後，王嬸猛然咳嗽了幾聲，吐出了一口濁氣，隨之醒了過來。她揉了揉眼睛，就又如剛剛，殺豬一般的慘嚎起來：“哎喲...啊...疼死我了，快來人吶！快來人吶！”

見狀，陳慧兒立時對著王老六喊道：“王伯，你快去燒點熱水，再拿些乾淨的布匹...哦還有，再拿柄剪刀在火燒烤了，拿過來...快...”

而後，又衝著門口還在大喘氣的阿福叫道：“阿福，你也別閒著，快去幫著一起生火！”

“嗯，小姐，我這就去！”

“哎...對了，小翠呢？”

“啊...她...我不知道”阿福邊說邊往外面跑，胖腿捯飭的很快，跟在王老六後面，向柴房跑去。

“這死丫頭，又溜了。”

無暇多想，陳慧兒先是快速給王嬸施針灸以鎮痛，而後輕撫她的肚皮，開始計算著孩子可能出生的時辰。不多時，王老六就抱著一堆乾淨的布匹進來，阿福也端來了熱水。一切準備就緒。

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的走著，終於在半個時辰之後，迎來了第一聲嬰兒的啼哭。這聲音響徹屋瓦，脆亮無比。似是充滿了委屈，又或是不甘。

王老六興奮的老淚縱橫，口中不住念道：“謝謝，謝謝了，大小姐！”

王嬸虛弱的躺在床上，眼神之中亦是充滿感激的看向了陳慧兒，而後又慈愛的看向王老六懷中抱著的嬰兒。

陳慧兒擦著額頭上的汗珠，卻是嘆道：“輪迴轉世，雖生而為人，卻也需遍嘗世間疾苦，這人間，並非樂土...”

突然，她渾身一顫，似是驚醒一般，有些愣神道：“我剛說了什麼？什麼人間？什麼樂土？”

“人間...樂土...呵呵呵...人間，豈非樂土”，神識那最深、最陰暗、最不可查的深處，竟傳來一個低沉且幽冷的聲音。這聲音似萬年冰窟般的寒冷。

“人間...即是樂土...呵呵呵...”神識之中，閃過一絲微弱的光芒。可很快的，又被漆黑如墨的黑暗快速吞噬掉了。

“哇哇哇...”嬰兒的啼哭之聲，不斷在樑柱之間迴旋穿梭。新生之力，不正是可以跨越時空，不斷延續麼，千萬年都是如此！

...“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千古帝都，萬國來朝。2024年三月，座標南京，雞鳴寺外大街。

又到了一年賞櫻花的好時節，上，櫻花大道上真是熱鬧非凡。南來北往的遊客每年此時都會聚集在這裡，看看櫻花、吃吃美食，享受這難得的春天的氣息。

雖是早春三月，寒氣依舊在。但已然不似冬天那麼肆無忌憚的寒徹肌膚，而是略帶微甜與涼爽的氣息，悄然鑽入遊人們的衣領、脖頸、袖口，以及各種各樣的，不經意露出的衣服的縫隙之中。帶著小小的驚喜，讓你猝不及防，猛然間意識到，春天，已經到來了！

櫻花大道上，一個身姿輕盈的女孩子，輕快的奔跑著。她的個子不高，約莫165的樣子，但模樣俏麗，渾身散發著青春的氣息。及肩的馬尾辮，因為奔跑的緣故，左一下，右一下，很有規律的擺動著，顯得她更加的朝氣蓬勃。

“年輕就是好啊！哈哈...”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不經意瞥向年輕女孩子漸漸遠去的身影，感嘆了一句。

“你個大豬蹄子，就喜歡年輕漂亮的...嗯！”身旁的女人醋意頓起，冷哼了一句，伸手就去拉男人的耳朵。

“哎喲...你輕點，扯下來是能吃，還是怎麼滴...嘶嘶...疼！疼！”男人呲牙咧嘴吆喝道。

“扯下來餵狗！說給老孃拍照，樹都搖禿了，你拍的照片呢？”

“這邊，快...快過去站好，我要拍了！”

“再看小姑娘，老孃把你另一隻也扯下來，哼！”

“行了，行了...笑一個，茄...子...好了！”

“...你要死了，怎麼就半個腦袋...”

櫻花大道上，來往的遊客絡繹不絕，好不熱鬧。在大道的一頭，就是雞鳴寺。只見那年輕的女孩子跑到一個大大的人形公仔麵前，停了下來，高高舉起手裡的純淨水，抬頭甜甜的喊道：“林浩，快歇歇吧。都站了一上午了。累不累啊？”

“哈...還好！”公仔裡的人回應道，是個男孩子的聲音，那聲音悶悶的，聽著似乎無比費力。

“我先幫你把頭套拿下來吧，來，你坐下。”

“沒事的，我自己來就好了！”

“哎呀...你先坐下，那麼客氣幹嘛！真是的。”

“哦哦...”

“公仔”說著就坐了下來，女孩子雙手捏緊公仔的大臉蛋，用力向上一拔，頓時，一股寒氣撲面而來，無比舒爽！

“啊...快悶死了！這下好了。”男孩說著，就用力的吸了一大口氣，又重重的吐了出來。而後，露出了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雖然蓬鬆的短髮，略顯凌亂，但那露出的整齊潔白的牙齒卻散發著難以掩飾的青春氣息，讓他更加的充滿蓬勃朝氣。

“謝謝你，阿憶。”林浩說著，就拿起身旁的純淨水，開啟瓶蓋，仰脖就喝了一大口：“哈哈...好涼！”

“你慢點喝呀，小心肚子痛。”被喚作阿憶的女孩，帶著嗔怪的口氣說道。卻是面帶笑容的，看著眼前這個大男孩。眉眼中皆是愛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