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遺賢二三

原本的五十人部曲離去之後，整個陸宅沒有剩下幾個人了，大部分投軍了，就算沒投軍也各自奔前程去了。還剩下廚子周大，餵馬養牲口的老胡，幾個粗使丫頭，以及跟劉絳關係最為親近的王小二。

“幾位，以後啥打算？”

眾人聚在廚房吃過了早飯之後，劉絳第一個問到廚子周大。

“啥打算...我能有啥打算，這陸家以後都是你的吧？”說話的廚子周大個子不高，長相就是那種，腦袋大，脖子廚，不是大款就是火夫...極為壯實，兩個胳膊很粗，力氣極大。

這周大比劉絳來陸家的時間還早，對他也照顧，經常多給他些吃的。劉絳也勤快，經常來到廚房院子幫忙劈柴挑水，這周大最擅長做烤肉，陸家的貴人們都喜歡吃。昨天給那幫子丘八擺酒送行周大還出來幫忙料理豬羊。

劉絳覺得這位爺身上，一定是有些來頭的。並且過去幾年頗受對方照料，因此說話也不藏著掖著。

“李大都督說陸儉的所有家業都是我的，包括城內外的田產土地宅院，可這話說回來，什麼家業都是虛的，李大都督要成事了這些東西才能是我的，他要是敗了，我首先得掉腦袋啊...”

“所以為了這富貴，李大都督的事就是我的事，豁出命去，也不能讓他敗了。”

若是這話讓旁人聽去，也許會笑話劉絳不自量力，你也配？

但陸家剩下這麼幾個人，卻沒一個敢小瞧他，都知道這小子是個狠人，在他們眼裡劉絳是個裝傻充楞好幾年，又能暴起手刃仇人的狠角色。

又被李大都督看重，封了將軍，這樣的人好像的確像是個能做大事的人。

王小二第一個道：“大紅，我跟你幹。”

“老頭子我是不成了，就會餵馬養個牲口，要不以後我給你養馬？”

上了年紀的老胡並不是漢人，自稱是個雜胡，沒有名姓，陸家上下都叫他老胡，壽春之戰被俘後發賣為奴，因為有一手伺候牲口本事，所以在陸家養了二十年的馬。

“胡叔，你可別裝了，就你虎口和拇指上的繭子，恐怕身手應該不錯吧？”

老胡有些意外，然後直接裂開嘴笑道：“你小子這眼睛倒是毒，怎麼一心就想著讓我這把老骨頭給你賣命？”

老胡其實歲數並不大，也就是四十多歲的樣子，看著不顯眼但其實那雙手就能體現出很多東西來。

劉絳笑道：“胡叔，這話就遠了，你這麼多年手上這繭子還在，分明就是心裡還有團火啊。再過幾年想拼命可都拼不動了，不如就跟我一起鬧一場，不一定能名垂青史建功立業，也沒準被人記在書裡罵一萬年。總好過就這麼老死在這宅院裡吧？”

老胡不說話，上下打量了一下劉絳，然後又看向了一旁的廚子周大。

周大則一直沒住嘴的吃，這會正吃著餵馬用的鹽炒豆子。看著老杆子的目光道了一句：“這小子是個狠茬，做事也算講究，現在大小也是個將軍，咱們又搭不上李如願，不如跟他鬧一場。”

不過說完話之後周大接下來起身就走了，搞得劉絳不知道該說什麼，這什麼意思？

老胡則笑道：“劉大紅劉大紅，你小子卻是個怪胎，這麼多年不顯山不露水的，一出手就是兩條人命，又攀上李如願這個大人物，看起來周大也願意在你身上賭上一把，也罷，老頭子也就跟你折騰一回。”

周達不知道幹什麼去了，王小二和老胡都言明跟著他幹了，就剩下幾個粗使丫頭了。

這幾個丫頭也都是家奴身份，早都家破人亡了，但長相都很一般，沒有半點姿色可言，不然也不會是粗使丫頭，顏色好的那都是主家跟前此後伺候，而這些沒容貌的丫頭屬於婢女當中的底層，乾的都是洗衣、打水等粗活的。

有個叫巧姐的黑臉丫頭道：“大紅，我們幾個當不得兵打不得仗，又沒有親戚家人能夠投奔，離了陸宅也不知道去哪，能讓我們接著在這待著嗎？我們都能幹活的。”

劉絳笑道：“不用這麼拘謹，你們自己選一處僻靜院子，日後能做點什麼就做點什麼，沒人逼你們走，只要這我說了算，當然有些事我得提前跟你們交代，我以後要乾的事都得把自己的腦袋拴在褲腰上，說不定哪天城外的勤王官軍打進城裡，你們在這說不定要被連累，這事你們得知道。”

幾個丫頭也沒什麼見識，對於如今的戰事和形勢自然是不太清楚的。因此聽了劉絳的話都有些猶豫和畏懼。

黑臉的巧姐兒卻道：“咱們這些人本來就是奴婢，最壞的結果不過是死而已，現在外面兵荒馬亂，出去我們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就憑我們這幾個的長相，去青樓都沒人要，還擔心什麼呢？”

劉絳點點頭，也不多言語，都是苦命人。

他還是傻大個的時候，巧姐兒有好幾次幫他縫補過衣裳。雖然縫的馬馬虎虎，但這個就沒得挑了不是？

不管怎麼說，對原主有善意的人，他都儘量替原來的傻子回報些。

因為他就是劉絳，別人欠他的得討，他欠別人的得，能還就還。

但有些事，必須要說清楚。這建鄴城未來幾個月，甚至很長時間裡，都不會太平。

等勤王大軍一到，必定是一場大戰，到時候不但是陸宅這幾個人，就是整個建鄴所有人能夠選擇的餘地都不多，可能怎麼死都沒得選。

劉絳一貫喜歡醜話說前頭，他現在的命運跟李如願的北軍高度繫結，一旦事敗，基本沒有活路。所以他要提前說明白，是跟著他一塊死，還是出去找活路，自己選。

而這樣一來，陸宅剩下的人也都算有了著落。

李如願雖然說是陸宅和陸家家財全都被賜予了劉絳，但其實家裡的東西在家奴們被免奴為民去參軍的時候，浮財基本都被帶走了。

什麼擺件、布匹、銅錢之類的，但家裡的糧食和養的牲口倒是沒人打主意，因為這些東西不好帶，也不算值錢，也不敢大張旗鼓明著跟劉絳搶。

而剩下的這些東西，包括柴草，糧食這些看起來平日不算值錢的東西，反而是劉絳目前最為看重的東西。

親眼看過了陸宅的存糧數千石，以及馬廄裡的十幾匹馬，劉絳真是笑得有些合不攏嘴了。

不過想想接下來一段時間要面對的情況，又很快笑不出來了。

要是招個數百兵這些糧食也不夠吃...

糧食，糧食...

接下來城中的糧食一定會非常珍貴，還有鹽，柴草。看來要去城外運些柴火回來。

問題是現在建鄴的城門不太方便進出，他還想出城去募兵...焯，還得託關係找人。

此時，正在大都督府辦公的李記室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