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落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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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心澈最後很認真地道了謝,表示會先了解一下職業比賽,考慮清楚後給賀辭答覆。
對話結束,介面上賀辭的頭像灰掉,下了線。
他卻看著聊天框沉默許久。
平心而論,鬱心澈對所學的專業沒什麼激情,對以後的就業方向也不感興趣。
績點高專案多隻是他追求完美的強迫症和好勝心作祟,看似前路還不錯,但其實他對未來根本沒有期待。
從小到大按部就班慣了,現在選擇的自由權猛然落於自己手裡,他可能比身邊的同齡人更加迷茫。
這種時候賀辭拋來這麼一個不知是魚餌還是橄欖枝的邀請,說不動搖是假的。
鬱心澈是行動力很強的人,說幹就幹,先在網上搜了下HIT的職業比賽。
職業聯賽分了不同賽區,國內的聯賽簡稱HPL,一年兩個賽季,分別在秋冬和春季。
兩賽季之間還夾雜著一些遊戲官方舉辦的娛樂賽和世界範圍的大型賽事。(注①)
現在是休賽期,國內選手都在放假。
鬱心澈算了算,成績不好的HIT隊伍一年大概能有4個月假期,比教師還多1個月。
至於成績好的,如果所有賽事都參加的話,除開春節假期,還能有接近2個月時間休息。
他又搜了其他方面,把自己短時間內能接觸到的相關資訊全都瀏覽完後,他覺得這個職業在接受範圍內。
這時電腦右下角的圖示閃了閃,學姐發來幾條訊息。
-學姐:下午剛好有點事,先去忙了,然後一直忘記回。
-學姐:那波是你控早了呀,如果在對面R了之後控效果更好。
-學姐:等等,我忘記你只玩好看英雄了……你是不是不知道冰錐QR無敵?冰錐Q完的後搖結束之前秒接R的話有短暫的無敵,你的技能被他開大免疫了。
鬱心澈恍然大悟,發了一個貓貓頭表情包過去。
-學姐:不過我是來找你說正事的,白天忘問,今天看見賀辭又發生什麼了嗎?
學姐本名孟攬月,是跟鬱心澈同一高中的親學姐,對他很照顧,為人可靠嘴巴也緊。
鬱心澈沒有隱瞞,把事情挑重點講了遍。
學姐好一會兒沒說話,接著甩來一通電話邀請。
室友陸果今晚回家住,寢室只有鬱心澈一人,他接了電話,學姐直奔正題:
“小鬱,你的確是有實力的,之前我們工會也有人想找你來做直播……這我跟你提過的。”
學姐在金魚直播兼職做主播,人氣不足以當臺柱子,但也算是行業裡的中游,不開攝像頭也不用營業討好榜一大哥,勝在自由。
“當時咱們討論過,你說喜歡這個遊戲,但不想做這些亂七八糟的,一是覺得當主播不穩定,二是擔心會消磨你對遊戲的熱情。”
“其實打職業也一樣,每天都要玩十個小時HIT,你要考慮好自己能不能堅持。”
“另外,賀辭是很風光,但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樣,有大把天才少年進了聯賽後變成每天輸比賽的背景板,還有很多人幾年上不了一次場,也就是平時大家說的‘坐冷板凳看飲水機’。”
學姐的擔心不無道理,這些鬱心澈也想過,但無知者無畏,他覺得只有試了才知道自己行不行,萬一他真的行了呢。
他正要反駁,學姐自己就又開口了:
“當然了,事物都得辯證看待。”
鬱心澈:“……”
不愧是辯論隊的,自己一個人就把正反方思維都捋順了。
“如果能發展得好,除了薪酬高之外,你能接觸到世界範圍打HIT最牛的一批人,你不是老嫌隊友跟不上你嗎,職業賽場有一大群跟你同層次的大神。”
這話說到鬱心澈心坎上了,他“嗯嗯”兩聲。
學姐笑了下,繼續:“而且咱學歷在這擺著,不想打了再回來上學嘛。畢業了找工作或者讀研,人生程序也沒什麼損失,就當gap兩年去體驗生活了。”
兩人又聊了聊,主要是學姐聽說的一些圈子裡的情況。
鬱心澈越聽越沒底氣,學姐可能聽出來了,打趣他:
“賀辭特別拽你知道嗎,就那種誰都看不上的感覺。他吃了一次閉門羹後還能再邀請你這種情節,寫到同人文裡都要被罵ooc。”
“這樣下去哪天賀辭閃現治療去救你都有可能,我不敢想到時候輿論會多麼美妙。”(注②)
“唔。”鬱心澈應了聲。
“嗨呀,我可能囉嗦了。”學姐頓了頓,“總之你慢慢考慮,有什麼問題可以來找我。”
“沒事不囉嗦,謝謝學姐了。”
沒多客氣,鬱心澈結束通話電話。
學姐對他這麼照顧,除了兩人同校外,還因為學姐當年的班主任是自己母親。
鬱心澈的父母離了婚,兩人平時都不太管自己,只定期打生活費履行一下法律義務。
學姐意外得知後就對他多了些關照,久而久之就在他的生活裡充當起姐姐的角色。
她對圈子瞭解更多,剛才講的不少事對鬱心澈來說都是從未有過的“船新體驗”。
湧入的知識太多了,他需要睡個覺消化一下。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裡鬱心澈真人進入了HIT的遊戲地圖,而身旁賀辭也變成了英雄。
3D具象化的場景更加逼真,敵方的技能打在身上也有了真切的痛感。
鬱心澈受了很多傷,對面冰錐開大朝自己襲來,千鈞一髮之際,賀辭閃現過來給了個盾,救下自己。
鋒利冰刃並沒消失,盡數打在護盾的屏障上,鬱心澈伸手想摸摸護盾是什麼觸感,可是剛一碰到,護盾就應聲消失化為了白色霧氣,籠罩住自己的視線。
接著白霧消失,夢境裡畫面一轉變成了一個陌生的房間。
四周有些模糊,但夢裡的鬱心澈很清楚這裡是俱樂部。
有五個穿著比賽服的背影並肩朝門外走去,而他孤單地坐在一個板凳上,他身邊空無一人,只有一臺飲水機相伴。
板凳又硬又冷,他的心也越坐越冷,他想站起來,卻彷彿受到禁錮效果,動彈不得。
鬱心澈努力掙扎,從夢裡醒了過來。
他緩慢眨了眨眼,原來是夢。
天已經亮了,他沒有賴床的習慣,直接起了床。
吃過早飯他開啟電腦,搜了幾場HIT的比賽看。
時間有限,他下了學姐說的論壇APP,記下網友推薦頻率較高的比賽。
當然,抽樣調查也要儘可能全面客觀,除了TZ隊伍的,他也看了些國內其他俱樂部和其他賽區的比賽。
一不小心就看入了神。
冠軍隊伍各個都秀得天花亂墜,選手間的配合讓人驚詫,團戰更是如彈幕所說的“美如畫”。
有時一波團戰中出現的極致操作和巧妙配合,能比他平時打一整局見到的都多。
而那些眾人口中的菜隊也依舊讓鬱心澈眼花繚亂,他們的比賽和自己平時接觸到的對局也根本不是一個層次。
站在上帝視角或許他們有些菜,但代入選手視角,對局的每一個人都有可圈可點的表現以及不容小覷的遊戲實力。
至於賀辭所在的TZ,團隊水平一直在聯盟的上游。
賀辭的英雄池很深,各種英雄、各類戰術他都玩得很好。
不過最近兩年他的風格好像有所轉變,鬱心澈推測是因為他搭配的輔助總是在變,需要彼此磨合互相遷就。
不知不覺一上午過去,鬧鈴響起時已經快到他下午選修課的時間。
今天有雨,鬱心澈拿起傘匆匆出門,在樓下便利店買到最後兩個燒麥和一瓶牛奶,去教室的路上一手打傘一手拎飯,將就吃了。
上完課他繼續看比賽,就這麼過了一天。
晚上做夢倒沒再夢到自己看飲水機當替補,而是直接夢到上臺打比賽,他化身潮汐本人在峽谷裡開了個完美大招,召喚出滔天巨浪把對面五個人都捲過來殺掉了。
夢美得不像真的,他第二天醒來後略感遺憾地品了品那波操作。
上午他沒再看比賽,而是搜了點各傢俱樂部的紀錄片,更進一步體味職業選手的生活。
有些片子拍得很好,他看的時候情不自禁就能代入進去,跟那些選手們感同身受輸贏的悲喜。
最近兩天連著下雨,下午家教課結束,準備離開時他發現門口除了自己的傘,還掛著一把印有“TZ.Fix”簽名logo的銀色摺疊傘。
鬱心澈開門的手頓了頓,以前不認識賀辭,現在認識之後感覺哪哪都是他。
家教的學生看到他的反應有些意外:“咦,哥你知道賀辭了?之前你說沒看過比賽,我就沒聊過。”他驕傲開口,“我是Fix腦殘粉。”
腦殘粉可還行。
鬱心澈“嗯”了聲:“最近開始看比賽了。”
“嗷,賀辭很帥吧。他跟swan當年算第一下路,把把玩帥的,我就是那時候入坑的。不過後來兩人不在一個隊伍了,大家都說他倆‘聚是滿天星,散是一坨屎’。”
“啊?”鬱心澈沒忍住笑了。
“他倆當時好像有點不合,所以分道揚鑣了。分開之後賀辭的輔助基本年年都在換,特別挑剔,黑子都說他在選妃……”
學生撓了撓頭:“雖然不想承認,但我覺得黑子說得還挺形象的。”
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鬱心澈心情複雜。
因為他發現自己應該就是那個黑粉口中待選的妃。
臉好像在變熱,再聊下去他可能會在學生面前臉紅。
鬱心澈開啟門,趕緊找藉口溜了。
去小區附近的公交站要走好幾分鐘,下車後也還需要走一段路才能進學校。雨天不方便,鬱心澈索性打了個車。
他撐著傘往小區門口走,打車軟體轉了一圈後顯示正在排隊中,附近還有35人等待用車。
這麼多人,得等到猴年馬月……
鬱心澈絕望地按滅手機,抬頭時看到迎面走來一個熟悉的人。
居然又遇到賀辭了。
他臉上的熱度還沒褪去,看見賀辭下意識聯想起“選妃”的事,只覺臉更熱了。
“這麼巧。”賀辭臨時有事出去了趟,回來路上老遠就看見個身影在低頭玩手機,跟那天不看路的姿勢如出一轍。
“啊,是挺巧的。”鬱心澈應道。
鬱心澈今天穿了件休閒款式的短袖襯衫,看起來比上次更斯文也更穩重點。
不過一看清他的臉賀辭就笑了:“今天風很大嗎?”
“什麼?”鬱心澈一頭霧水。
“那你臉怎麼這麼紅?”一點都不穩重了,搭配上剛才懵逼的表情,還有點可愛。
鬱心澈皺著眉看他一眼,語氣少見的衝:“……反正跟你沒關係。”
賀辭印象裡鬱心澈脾氣挺好,打一下午遊戲都沒急過一次。
看他似乎有點慍怒,賀辭覺得好玩,也好奇:“嗯?我沒說跟我有關吧,你反應是不是有點太大了?”
鬱心澈愣了愣,欲言又止看了他一會兒,最後硬邦邦“哦”了聲,抬腿就要走。
賀辭逗人也點到為止,側身給他讓了路。
兩人錯身時他看到鬱心澈左肩打溼了點,襯衫布料沾了水很容易變色,看起來格外明顯。
他心裡閃過一絲猶豫,最後還是沒開口。
回家後賀辭立馬換了身衣服。
今天還是有些風的,他打著傘走了不到十分鐘,衣褲上都淋上不少雨。
收拾好他拎著車鑰匙又出了門,是前兩天跟徐樂約好的行程,去俱樂部拍影片。
剛才他就是在猶豫要不要叫住鬱心澈,順道送他一程。
但轉念他又覺得沒必要,他們還沒熟到這個程度。
更重要的是,現在他還等著鬱心澈給答覆,表現得太殷勤容易給人壓力。
不過這個天氣……
從車庫出來賀辭看了看天,怎麼感覺雨更大了。
“嘖。”
他對自己莫名其妙發作的善意表示不滿,然後打轉方向盤,往鬱心澈剛才走的那個門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