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餘爽。

他從外面慌里慌張走進來,一把拉住余天,就往外走。

他滿頭都是汗水。

眼中充滿焦急。

呼哧帶喘,拉著余天,急忙拐到飯店旁邊的小衚衕口。

“二哥!這是咋了?你咋找過來了?”

余天心裡咯噔一下。

“要不是看見你腳踏車停在門口,我還真沒想找你!出事兒了!你現在有沒有錢?有的話給我拿點,以後我還你!”

餘爽兜裡現在乾淨得連一毛錢都沒有。

“錢我有!到底啥事?”

余天緊著追問。

他心裡想著,最好是二哥的女朋友小桃兒出了事兒。

千千萬萬別是自己的父母出什麼問題。

可事情偏偏就是這樣。

越怕什麼,越來什麼。

餘爽深吸一口氣,眼淚掉了下來,看向余天,“告訴你也沒啥,咱爹的腿斷了,現在在醫院裡躺著呢...你要是有錢的話,趕緊拿來吧!你放心,你的錢,我們肯定還你!”

嗡!

余天腦袋轟的一聲。

老爹怎麼就摔斷了腿?

經過詢問,餘爽道出。

原來昨日,老爹上房頂取風箏時,不小心踩空了梯子,一腳跌落下來,腿骨骨折,受傷嚴重。

風箏,是餘海明新作的。

上次豆豆去他家時,曾經提過一次。

老頭兒愛孫子愛得很深,牢牢記在心裡,想著給孫子一個驚喜。

誰料好事變成了壞事。

不但剛剛做好的風箏試飛失敗,他自己也因此,受了重傷。

“爹在哪個醫院?我和你一起去!”

余天心裡焦急得很,恨不得肋生雙翅飛過去。

“在縣醫院,你就別去了,爹不想讓你知道!你要是有的話就先借我,不願意的話,就算了,我再去找別人!”

餘爽說完就想走。

他是真不想求這個親弟弟。

兩人雖為親兄弟。

但感情複雜,隔膜很深。

余天怎麼可能讓他走?

他當即掏出兜裡全部現金,一把塞進餘爽手裡。

錢不多,二十多塊,倒是夠暫時救急,不至於停藥。

八十年代,物價很低。

但看病可不便宜。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無論時代如何變遷,老百姓看病總是很艱難。

就算是21世紀。

一場大病,也能輕易摧毀一個普通家庭。

更別提餘爽。

他只是打零工,每月攢的十塊八塊,完全無法承擔父親的醫藥費。

“二哥,你先拿著,趕緊回醫院繳費去!我現在回家找婉柔要錢,錢都在她那兒!還有一百多,應該是夠了吧?”

余天緊著安慰餘爽,讓他千萬別為了錢擔憂。

“那也不夠...”

餘爽嘆了口氣,“醫院說了,要想治好爹的病,起碼得要五六百塊錢!這樣,你先湊著,我也再去想想辦法。放心,錢我肯定會還你的。”

話落,餘爽轉身就走。

余天知道,二哥在縣城人生地不熟,肯定沒地兒借錢。

兩兄弟的關係還沒恢復。

但凡有一點兒別的可能,餘爽是絕不會和自己開口的。

餘爽走後,余天立刻準備回家。

剛到飯店門口,張偉叼著牙籤走了出來。

“你幹啥去了?剛才誰找你?慌里慌張的,我都沒等看清。來,進屋再喝點兒,好好聊聊,咱倆的生意還沒說完呢!”

見余天上了車子,他一把攔住,還想套套話兒。

“我...”

余天眼前一亮,“兄弟,我現在沒時間!你那五百能不能先借我用兩天,我爹腿斷了,先讓我應個急!你放心,不出二十天,我連本帶利還你六百塊!”

二十天,百分之二十的利潤,足夠吸引人。

但張偉精明著呢。

這種‘好事兒’,他已經吃過一次大虧了。

尤其是。

他本來就是想佔余天的便宜,套話出來自己做,根本不想跟他合夥。

又怎麼可能把自己的本金,借給余天這個自己想要利用的人?

“這...”

張偉很快搖搖頭,一臉為難,“余天,那啥,給你拿五塊吧,不用還了!我這錢其實都是借的,下午就得還給人家!真的,我絕對沒撒謊,撒謊我是你兒子。”

五塊?

余天知道張偉摳門。

可沒想到他這麼摳。

五塊錢對這種緊急情況來說,和打發叫花子差不多。

眼見如此,余天又說,“這樣,兄弟,十五天,我還你一千!我現在就給打個欠條,這樣總行了吧?”

利潤變到兩倍,張偉確實心動。

可他短暫一想,還是果斷拒絕了。

“算了算了!你小子也他媽不是啥好人,肯定是看到我這五百,動了歪心思吧?余天,說實話,你自己啥貨色自己清楚!偷雞摸狗,狗屁不是,要不是看在老同學的份兒上,今天咱倆根本不可能坐在一桌上吃飯!少跟我扯淡了,滾吧!”

用人臉朝前,不用人臉朝後。

在張偉的眼中,余天已經沒了任何利用價值。

張偉不但白白花了錢,請客吃了飯。

而且一點兒有用的資訊都沒套到,還要被借錢,這讓他惱火起來。

“好,那就這樣。”

余天沒時間和他鬥嘴。

轉身邁上車子,一溜煙騎走了。

“呸!”

張偉吐出牙籤,“媽的嘞,一千五?就你?呵呵,廢物,白吃了小爺一頓飯,屁用沒有,還他媽想借錢?真是氣人!”

張偉罵了兩句,去找其他商機去了。

余天騎著腳踏車,蹬得飛快,一小時後,回到家裡。

“爸爸,爸爸回來啦!”

豆豆照例撲上來,滿眼欣喜。

今天余天出門前還和他說過,要買好吃的回來。

“乖...”

余天放下豆豆,“你先去玩,爸爸有事兒。”

“唔唔...唔唔...”

豆豆哭了,有點兒委屈。

余天看得心裡難受,也來不及多管,匆忙走進廚房,去找李婉柔。

“回來啦?那小樓的價格怎麼樣?你不是已經買下來了吧?”

李婉柔也沒回頭,一邊刷鍋一邊開玩笑。

小掃帚掃過鍋底,發出沙沙的響聲,好似美好生活的旋律聲。

“婉柔,出事了,你先停下,把錢都給我找出來,所有的錢,我現在就要用!”

余天走到近前,說話急了些,有些大聲。

話落,李婉柔一下怔住。

刷鍋的聲音停止,她聽見了院子裡豆豆的哭聲。

豆豆怎麼哭了...

余天打了他?

再回頭看,余天手裡什麼都沒拿,說好今天要買回來的東西也都沒看見。

這很反常!

噹啷。

李婉柔手裡的鍋一下掉落在地上。

剛才余天急促的要錢的聲音,是她永生難以忘卻的魔咒。

曾經多少個日夜,她無數次聽過這樣的話。

她本以為。

這種聲音再也不會出現。

可現在...

余天的要錢的樣子,和豆豆的哭泣聲,都在說明,他一定是重蹈覆轍了。

余天一定是又去縣城賭博了!

李婉柔的心,猛地被揪了一把。

生疼。

淚水瞬間流滿臉龐。

她渾身哆嗦,心涼得很。

好日子才過了幾天?

就此煙消雲散嗎...

想到這兒,她猛地拿起身旁的菜刀。

豁然起身。

刀,一下架在自己白淨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