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6 叫老公

魏棶趴在姚京的辦公桌上等著，她雙眼被持續的低燒弄得發紅，正專心致志地翻看自己的購物車。

姚京查完房回來後，看見魏棶無精打采地趴著，欲言又止，隨即掏出手機，啪.啪在上面打字，然後拿給陳禕頔看。

【過會兒棶棶應該要做尿檢，讓她多喝點溫水。另外，b超是需要憋尿的。】

陳禕頔彎腰看了眼她手機上的字，湖裡湖塗地點點頭，顯然不知道還有這種操作，他立刻去翻自己帶的包，淺淺試了一下水的溫度，然後遞給魏棶。

魏棶盯著手機看的正入神，稀里湖塗地接過來喝了好幾口。

陳禕頔從她手裡接過喝掉一半的水杯，又去蓄滿。

沒多久，姚京就領著他們倆往婦產科去。

沉默之中，兩人牽著手到產科，門口坐著一排肚子不同大小的年輕媽媽擰頭齊刷刷地看過來……

陳禕頔腳下一頓，當下不知道為什麼就尷尬得產生了想要落荒而逃的衝動，結果腳還沒邁開就被姚京一把拎了回來：“都當爸爸了還不正經，跑什麼啊？又不是沒成年又不是沒領證。”

姚醫生沒壓聲音，惹得周圍人連同門口叫號小護士一起笑了起來，陳禕頔滿臉通紅，魏棶同樣臉紅，拉著他做賊似的遠遠站在一邊。

魏棶稍微休息了一下，然後和姚京進去。

“姚主任，您這是？”婦產科醫生見到姚京似乎有些吃驚。

“陪兒媳婦。”

“喲！那您來我這兒，是要抱孫子了吧？”

“是孫女。”

魏棶：“……”好像陳禕頔母女倆對女孩都有很深的執念。

魏棶被醫生問了諸如“上次生理期什麼時候”“自己提前驗孕過嗎”“平時生理期準不準”之類一切問題。

期間陳禕頔目光如炬，就像門神似的橫在她和姚醫生身後，旁聽得非常認真。

直到他看見魏棶從醫生手裡接過個小杯子熘達進洗手間準備驗尿，他才稍微勉強走到一邊躲著，怕魏棶覺得尷尬。

大概半個小時後。

出於某種鴕鳥尷尬心理，魏棶把陳禕頔摁在門外，跟姚京回到之前的大夫跟前。

醫生探頭往姚京魏棶身後看去，“誒？孩子他爸爸呢？讓他進來我得說一些注意事項啊。”

最後沒辦法，魏棶又把陳禕頔叫了進來。

姚京把座位讓給陳禕頔，自己抱著手臂在一旁看著小夫妻倆正襟危坐、緊張兮兮的樣子，突然捂著嘴覺得有些好笑。

“懷孕了低燒很正常，高燒不退去呼吸內科看看。”

“記得把我寫的病例給內科醫生看別開錯藥。”

“情緒要控制好，孕期情緒敏感。”

“年輕人工作不要太拼，注意休息。”

“最重要的一點，房.事要節制，特別是前三個月。我知道這對你們這些年輕人來說會很難，但必須要注意。”

經過這一系列教育……

陳禕頔捏著張寫著一大堆龍飛鳳舞字型的孕檢單子，一臉懵.逼地站在產科門前，大腦空白之後，滿腦子想的都是：剛才醫生說什麼了來著？除了房.事節制，其餘的我特麼的都忘了，剛才怎麼不用手機錄音機錄上啊？要不再重新請教一次？

陳禕頔滿臉放空。

他記得自己大腦這麼不受控地放空還是在得知魏棶出國手術的時候，時隔多年，這種感覺依舊讓他不安。

直到手裡的單子被人抽走，他這下回過神來，看了眼捏著單子看得認認真真的魏棶，雖然已經提前用驗孕棒測過，但看到單子上確認懷孕的字樣她背部汗毛都立了起來，下意識地用手扇著風冷靜冷靜。

“太熱了，做b超前我想去便利店買個冰淇淋。”

然而她剛邁開腳步被男人一把撈住腰，穩穩摁在懷裡，他的手掌順勢警告似的拍了下她的屁.股，“醫生交代的都忘了？還吃冰淇淋？”

“……”

捏著那張單子，魏棶心中惴惴不安地又被姚京帶到呼吸科一趟，一路上她整個人都是飄忽的，眼神也有些空洞，全程由陳禕頔牽著她的手，猶如行屍走肉。

那種感覺特別奇妙，比用驗孕棒得知結果後的懷孕感受更真實一點，好像真能感覺到肚子裡還揣了一個。

雖然現在ta大概也就指甲蓋那麼大，肉眼看不出任何變化，但她就是覺得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走路都小心地看著地面，生怕哪塊地板不平讓自己摔了。

以後是不是不能喝奶茶吃燒烤了？

衣服是不是都得買大一號的？還好我現在的衣服都是寬鬆版的，應該能撐過這前五六個月吧？重新買衣服感覺很浪費，那就穿陳禕頔的湊合吧。

正好可以趁這個機會搶一些親籤實體書讓陳禕頔報銷，就說我要打發時間，孕後期在家待著無聊也不能老是玩手機。

化妝品好像也不能用？沒事，反正我又不用。

……

她這一路琢磨的事可不止簡簡單單的某寶購物車了。

因為想著事導致她安靜如雞，直到開好藥掛了水，往輸液室一坐，他感覺到男人猶豫了下，繞了一圈在她沒打針的右手邊坐下來……魏棶依舊沒怎麼在意，低頭拿出手機。

她盯著手機看了半天，突然像是想起來什麼事兒似的，放下手機，看向身邊的男人。

被她灼熱的目光盯著，陳禕頔原本低頭不停地打著字，也是反應慢半拍，茫然地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問：“怎麼了？是不是哪裡疼？”

他一邊說著一邊抬頭去看她的輸液器，反覆確認是不是點滴跳得太快。

“不是，不疼，”魏棶輕微搖頭，“陳禕頔，這個…ta…”

她猶豫地輕輕拍了拍肚子，然後深呼吸一口氣，“我自己也可以照顧好ta，你顧好公司就行，我不想你因為我們倆把自己搞得分身乏術。”

男人臉上先是放空了下，然後……居然比她這個孕婦更加易怒地挑起眉，隱約露出了個要發怒徵兆的表情，伸手掐著她的下巴把她的臉輕輕擰過來，“這是什麼話？我照顧我老婆孩子不是應該的麼？”

陳禕頔話音剛落，沒想到身邊的人沉默了下，捏緊了手機，“你別仗著自己年輕就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你還記得自己打了多少個電話麼？京澤的事，配音工作室的事，現在還打算在家邊工作邊照顧我……你以為自己三頭六臂？你不累麼？”

他抬眼，看到魏棶眉頭緊蹙，輕笑一聲緩解一下氣氛，如實道：“我不累，我怕你累。你自己還是個寶寶呢，現在肯定會手足無措甚至會亂想怕自己做不好，難免會情緒低落，所以我必須陪著你讓你能安心。”

“雖然這孩子來的確實猝不及防，但是也不是完全防不了啊，這不還有八.九個月麼，我想在這幾個月裡學著抱孩子換尿布什麼的，這樣你就能安心生了，生完當甩手掌櫃都行，我雖然年輕看起來還不是個合格的爸爸，但我肯定能……”

魏棶突然勾起嘴角笑了笑：“整個孕期都有老公陪著，我還挺幸福的——”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話還未落，便被男人攔著脖子抱進懷裡，手邊的吊瓶緊跟著晃動了一下，“你剛剛叫我老公？再叫一次。”

魏棶腦袋紮在男人懷裡，想了想岔開話題說：“你剛才說你肯定能什麼，先把話說完。”

男人喉嚨動了動，嗓音低沉沙啞，“我肯定能照顧好你和孩子。”

魏棶沉默，一瞬間紅了眼睛，她暗暗給自己找臺階，都說孕婦易傷感，看來是真的……

她抬起沒有掛吊瓶的那隻手拍拍陳禕頔的肩膀，“大庭廣眾……注意影響。”

陳某傲嬌:“你叫我一聲老公，我就放開你。”

陳禕頔雖然沒敢用力，但還是讓魏棶一時無法掙脫，兩人就這麼抱在一起一時間誰也沒說話，魏棶餘光瞥見陳禕頔手裡的手機，這才發現原來剛才他一直沒說話埋頭玩手機是在跟姚京問一些在醫院建卡是帶身份證還是結婚證之類的事情。

魏棶有些恍然，心想他問這些幹嘛，然後這才想到，這年頭，生孩子都得提前去醫院建卡。

魏棶面無表情遲鈍地想，還好有陳禕頔操心著這些事，要不然雜七雜八的事情加起來，可能真的會讓人抑鬱。

“對了，”她抬起手，伸手拽拽男人的耳朵，“那你剛才說抱孩子換尿布的事兒記得也落實一下，別光說不做啊。”

陳禕頔：“……”

掛完點滴。

陳禕頔很自然地從她手中拿過斜挎包，挎在自己肩上。

她問:“我們現在回家睡覺？”

陳禕頔睨了她一眼，拉住她的手，反問：“跟我睡？”

她眯起眼睛：“我自己睡！”

他笑：“我們先去商場買點東西。”

……

陳禕頔帶著她去了一家母嬰用品店，魏棶恍然大悟，原來是給他女兒買東西的。

陳禕頔說道：“我們先逛這一家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怕你累以後再逛其他的。”

魏棶看著店裡各式各樣的嬰兒用品玩具衣服，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店裡還有一對夫妻在挑東西，女方挽著男方的手：“老公，這個小帽子嗎？”

男方：“你喜歡就好。”

女方：“是給你兒子買的，你問我喜不喜歡？”

男方：“當然啊親愛的，你說了算。”

旁若無人的親熱，真是閃瞎了旁觀者的眼。

魏棶看著都尷尬，餘光悄悄看了一眼陳禕頔，他反倒氣定神閒，專注地打量著一雙鞋。

陳禕頔察覺到她的目光，拉了下她的手：“專心點給女兒挑衣服，看他們幹嘛？”

魏棶輕輕拉了拉陳禕頔的袖子，一本正經道：“答應我，別全買粉的好不好？女孩子也可以穿的中性風一點。”

她可不想萬一以後生個兒子，從出生那刻起就穿著粉色的衣服……

陳禕頔想也沒想直接應允，因為從出醫院的那一刻起，他就開始時時刻刻關注魏棶的情緒，絕不會讓她有一絲一毫多愁善感的可能。

最後他們在櫃檯看到兩大一小、一家三口的紅繩。

陳禕頔把紅繩系在她的手腕，長髮遮住了她的側臉，卻掩不住她的動人。

“挺的，這個也買了。”

魏棶下意識地說了一句，“你也要戴麼？”

陳禕頔輕笑，“不然呢？”

魏棶笑了下，拿過另一條紅繩，禮尚往來，幫他繫好，修長的手指配上再簡單的配飾也是。

魏棶沉默了一瞬，低頭反覆看著自己的手指，滴咕道：“懷孕手是不是會胖？我怎麼覺得你戴著比我？我修長的手沒了。”

陳禕頔一愣，隨即笑了笑，“沒胖……再說了，陳嶼未小朋友的手肯定是最胖的。”

魏棶頓了頓，終於忍不住問道：“陳嶼未？你給孩子取得名？”

陳禕頔盯著她的眼睛，黑眸閃著光：“我自作主張取名，你介意嗎？”

“當然不介意，你叫他狗蛋兒富貴都行，我就是好奇你什麼時候取的。”

“想知道？”

魏棶點點頭，一秒後又搖搖頭，“算了，感覺你不會說什麼正經話。”

以他的揍性，極有可能會說出什麼……某次月黑風高達到高‖潮之際，這個名字的靈感和他的精‖液一同身寸了出來。

魏棶晃了晃腦袋，試圖把自己腦袋裡的汙穢給甩出來。

陳禕頔卻扯了一抹笑，格外認真：“我說高二就想好孩子名了，你信嗎？”

魏棶咬唇，“高二？這不現實，高二我都不怎麼搭理你，你還有心思取孩子名？”

陳禕頔正視著她的眼睛，“因為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也是我從高中時期就認定以後要在一起結婚生子的人。”

魏棶短暫的懵圈之後，終於找回了理智，心卻還在撲通撲通跳著，“我還得謝謝你喔，那時候就對我有想法了。”

不得不說，剛剛他的那句話比任何情話都要讓人心動。

陳禕頔將最小號的紅繩放在手心裡，隨即將紅繩貼在她肚子上溫柔道，“等陳嶼未小朋友出生，我們一起給ta繫上。”

魏棶深深一笑，“ta剛出生…你就送這個25三條、均價八塊多的見面禮？”

“回頭我再買貴的帶玉石的，如果是女兒，就送玉石的……”

“如果是兒子呢？”

“就送這條八塊多的，兒子一定要窮養才行。”

魏棶：“……”

英年早婚又早孕的事，兩三天的時間幾乎就被所有的朋友知道了。

懷孕之後，除了房事……兩人的生活並沒有太多的變化。

不過陳禕頔放在工作上的時間明顯比以前少了很多，平時和顏偉鍾琛打遊戲的機會也少了很多，正常時間他都會黏在魏棶身邊。

魏棶玩手機，他盯著她一點也不明顯的肚子傻笑；魏棶看電視，他也盯著她的肚子傻笑……魏棶都怕他把臉笑僵了。

魏棶每次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就鑽進衛生間蹲在馬桶上玩消消樂，再後來她也不給陳禕頔留面子，直接上手捂著他的眼，沒好氣道：“能不能別看了，我感覺你們父子（女）倆有什麼心靈感應似的……我這一個月的肚子，都要被你硬生生盯出來胎動了！”

陳禕頔眼睛一亮：“胎動了？讓我摸摸。”

魏棶：“你能不能……”正經一點。

說到這，魏棶那種初為人母的不真實的感覺又來了……她晃了下男人的手，語氣之中有一點興奮，“陳老師！我允許你摸兩下，我剛剛好像真的有感覺到ta。”

陽光透過客廳巨大的玻璃窗照進來，他轉過頭看著她，陽光的籠罩之下，她周身彷佛都被暖暖地渡了一層光。

捏著她的手的那隻手微微用力握緊，另隻手覆在她的小腹，而後勾起唇角慢吞吞道，“叫老公。”

魏棶突然發現眼下發生的一切和她曾經做過的夢有相似之處，也有好像不太一樣的地方，當年幻想過的具體的那些細節她也記不起來了。

但腦海裡夢境中的那張臉從未變過，始終是陳禕頔。

她拉住男人的手，讓他彎下腰湊近自己，當那張英俊的臉湊近自己的時候，魏棶伸手勾住他的肩膀，笑眯眯地親啄了一下男人勾起的唇角。

兩人過了一週膩膩歪歪的日子，終於被一些意外的事打破了平靜，外婆在家摔倒傷到了筋骨，原先說好要來徐城看魏棶，她卻始終沒等到，最後還是魏棶心生疑慮反覆問了任宇清，才知道外婆臥床這件事。

電話裡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魏棶過於擔心老人家的身體，她當即收拾了一個小行李箱，嚷嚷著要立刻出發。

陳禕頔偏偏下午和明天要去配音工作室代表商洛籤幾份很重要合同，他說要擱下合同陪魏棶一起去，被她拒絕了，畢竟這合同涉及到商洛工作室未來的進一步發展，不能兒戲。

陳禕頔看著她忙碌收拾行李的身影，有些頭疼，“我讓司機李叔送你。”

魏棶搖搖頭，“我坐大巴去就可以，又不是第一次出遠門，你放心好了。”

陳禕頔咬牙，“可這是你和陳嶼未第一次出遠門。”

魏棶一愣：“……”差點又忘記自己肚子裡揣了一個。

陳禕頔抬眼慢吞吞道：“過來。”

魏棶慢慢走過去，仰著頭討好似的笑了笑，“您說，有什麼吩咐儘管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