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微宮,純陽殿。

故老相傳,當年純陽祖師閉關真武山,便是於此宮觀之中悟道十年,最終化虹歸去。

此殿不同於尋常明清道觀建制,卻是宋元風格,古舊的木製殿門早已斑駁累累,佈滿裂痕,輕輕一推,灰塵灑滿一地。

“因凡應劫?”

張凡跟在破戒道長身後,聽了前因後果,不由露出異樣的神色。

“道長,既然事關重大,幹嘛不封了山門?豈不是省了很多麻煩?”張凡不由丟擲了心中疑問。

關乎法脈傳承,還大開山門,每天進進出出這麼多遊客,能不出事嗎?

“你知道真武山每年對當地的gdp貢獻有多少嗎?”破戒道長頭也不回,發出了靈魂拷問。

“這……”張凡愣了一下。

“每年旅遊進項50億,你說關門就關門?”

“這……”張凡無言以對。

“你答應,政府答應嗎?”

“這……”

張凡撇了撇嘴,忍不住道:“道士也講經濟效益啊。”

“道士是出世,不是去世,幹什麼不得花錢?”破戒道長忍不住回頭道:“別的不說,山上裝個wifi都要錢……”

“……”

“再者說了,祖師都說過,人間處處是修行,平常心是修行,吃穿住行是修行,你捏腳498也是修行……”

“與錢無關。”

“道長,你在哪兒捏腳要498?”張凡不由追問道。

“你倒是會抓重點。”破戒道長狠狠瞪了一眼,便開啟手電,帶著張凡上了二樓。

純陽殿二樓,空空蕩蕩,周圍盡是碑刻和字畫,古拙見歲,也不知傳承了多久。

“這是……”

“得道年來八百秋,不曾飛劍取人頭。玉皇未有天符至,且貨烏金混世流。”

張凡走到一副碑刻前,看著上面奇形怪狀的文字,待見落款,便只有一個名字:

呂岩。

“這裡供奉的乃是純陽祖師的碑帖……”破戒道長稽首行了一禮。

“純陽祖師當真在這裡修道過?”張凡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那……南玄宮懸崖絕壁上的那把木劍不是道具?”

“妄言……”破戒道長聞言,握住的手電差點沒掉在地上,他狠狠瞪了一眼,趕忙稽首道:“祖師見罪……祖師見罪……”

“那是純陽法劍,你不要亂說話。”

“我就隨口問問……”

張凡撇了撇嘴,心中暗罵李一山,旋即轉身觀看起牆壁上的碑帖。

“這些字好奇怪啊,像是跳動的火苗。”

張凡忍不住道,每個字的收鋒都是朝上,恍若火焰升騰之相。

“你倒是有些慧根……”

破戒道長眼睛一亮,忍不住道:“純陽祖師早年曾經跟隨火龍道人修習丹法,自得真火之妙……”

“更何況,道家真火,不弱雷法,同樣極難修煉……”

“所以純陽祖師的碑帖之中當然也是韻味悠長,藏匿真火之妙。”破戒道長鄭重道。

“道家真火?那是什麼?”張凡虛心求教。

“道門修煉,講究【種,採,養,煉】四字精要……”

“採藥,便是為了煉養元神……”

“煉藥,便需用真火,通俗點解釋的話……”破戒想了想,繼續道。

“熱能量是生命之源,人死的時候一口氣在,便是體內最後的陽氣,死後身體溫度下降,便是陽氣消散……”

“道門修煉,便是煉盡陰渣,成就純陽……在此之前,陽氣散佈於【精氣神】三寶之中,普通人看不見,摸不著……”

“唯有元神才能洞悉調動……”

“所謂元神,也就是我們種下的真種,以此調動【精氣神】三寶中的陽氣,將其點燃,便是真火。”

“此乃修煉內丹的核心秘密,所以道書上說【聖人傳藥不傳火,從來火候少人知】……”

“每個人的修行境界不同,身體狀況不同,能夠調動的陽氣不同……點燃的真火火候自然也不一樣……這個沒法傳……”

“所以道門之中,火法與雷法一般,極難修煉。”破戒深入淺出道。

“這麼多門道啊。”

張凡不禁感嘆,修煉之道果然浩如煙海,僅僅【真火】便牽涉這麼多道理。

難怪網上都說,命功需要師來傳,不能閉門造車,瞎機八亂煉。

雖說許多道家經典,乃至於修行之法網上都能找到,可是道門傳承,裡面有很多秘語,暗語……若是沒有師承指點,差之毫釐,繆以千里。

練錯了,輕則身體出現各種問題,如絕經絕育,重則甚至走火入魔,成為瘋子傻子都有。

“純陽祖師,乃是丹道大家,精通火法……”破戒繼續道。

道門火法與雷法一般,也是包羅永珍,有術法上下之別。

傳聞,火法之中,有些厲害的,甚至連人的情慾念頭都能作為薪柴。

“人憤怒的時候,會說,他火了……因為情慾念頭躁動也是一種火,中醫稱為【相火】,道家卻視為虛火……因為它是無形的……”

“然而這種虛火卻可以影響人的行為,若是投入真火之中,人,火,念……三昧合一,便能產生一種道家之中,極為神秘的火……”

“三昧真火!”破戒壓低了聲音道。

“三昧真火!?”張凡的眼睛亮了起來,他可是在不少小說,影視劇裡看過。

“怎麼煉?”

“煉?”破戒道長莞爾一笑:“三昧真火,乃是道家神通……”

“神通神通,能夠通神,那不是修煉得來的,天生天賜,無法修煉。”

破戒道長搖了搖頭,道門神通,沒有任何修煉之法,他們的來歷非凡莫測,外界視為天賜,唯有特殊之人,才能夠於契機之中領悟。

像楚超然在三十歲的時候,便領悟了屬於他的道門神通。

“你就待在這裡吧……玉牒傳度法會結束之前,別出去。”破戒道長叮囑到。

“放心,我不是惹事的人。”

張凡鄭重地點了點頭,目送破戒離開之後,他便觀覽起牆壁上的純陽碑帖,那一個個字形在他腦海中卻如火苗躥動,看累了,他便盤坐入定……

此時的張凡,已經極為享受那種入定歸靜之後,心無雜念,一片空靈的感覺。

尤其是入定之後,他便好似空中漂浮,能夠看見自己的一舉一動。

然而,這次卻有些不同,入定之後,他“看著”自己盤坐在純陽殿內,似有一團火光籠罩在自己的身上。

“這也算是雜念嗎?看碑帖太久了?唉,還是修行不到家啊。”張凡長長嘆了口氣,念頭驟起,便從入定的狀態甦醒過來。

與此同時,九百米外,南玄宮,懸崖絕壁之上。

那柄橫立六百多年的純陽法劍,終於在這一刻輕輕顫動,蕩起一聲劍吟如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