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呂識株說話,這邊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男子頓時上前頭來指認:“呂郎中!就是他,就是你家小公子收了我二兩,又讓那小醫師跟著我走,拍著胸脯保證說那小醫師劁豬的手藝是祖傳的,可以幫二十頭頭豬一起做了。誰知道,不過才閹割了兩頭,那小醫師便不敢再下手,今兒個晨起,其中一頭小豬還死了!”

“錢家兄弟,你彆著急啊,今兒個我必然給你一個交代!”

呂郎中一邊說著一邊轉圈,沒一會便抄起了剛剛進屋子時手裡拎著的棍子。

呂識株一瞧,這狀況不好,頓時掙脫開來撒腿便跑。

“小王八羔子,你給我站住,我呂家全毀在你這小王八羔子的手裡了!”

“老爺,老爺哎,您消消氣,這話可罵不得,怕是列主列宗要怪罪的!”阿勇上前頭將他們家老爺給抱住:“有話好好說!好好說!咱們先解決眼前的事兒您說是不?總不好叫兩位大哥一直等著吧?”

呂郎中聽了這話,又瞧了一眼儼然已經跑遠了的呂識株,氣的將棍子惡狠狠地朝著他的背影丟了出去:“逆子啊,逆子!”

他呂家百年清譽,怕是要敗在自己這逆子手裡了。

遙想當年,看呂家京中御醫世家,就算是犯錯被髮配至古奎城,這些年間卻也苦心積累了不少的好名聲。

可他家唯一的這一根獨苗,竟然為了八百文的銀子,讓醫師外出劁豬。

簡直是...簡直是氣煞他也!

即便是氣的直磨牙,呂郎中還是走到櫃檯拿了銀子:“兄弟,是我老呂教子無方,我只曉得他收了你二兩銀子,剛你又說,你的豬死了一隻,這些我都願意賠償。你瞧一瞧這三兩銀子夠是不夠?”

錢家老大頓時皺起眉頭來,將呂郎中遞過來的二兩銀子推了出去:“呂郎中,錢我不收。這小豬沒多少銀子,你去買一隻也不過是一百八十文,主要是這活計耽擱不得。我...我...”說罷,捏緊了拳頭,紅了眼眶。

“大哥,這會兒還猶豫什麼?”錢家弟弟道:“不怕諸位笑話,我兄弟二人本是在王家府上僱用的鏢師。前些時日,我那侄女被老爺瞧上了,王老爺想納為第二十二房小妾。大哥覺得不好,偷偷將侄女遠嫁。惹了老爺大怒。王老爺本不是個脾氣好的,將我二人分到了豬舍做活。眾多為難皆是被我兄弟二人擋了回去,眼瞧著僱傭到了時間,我兄弟二人就能脫身,此時萬萬不好有閃失。”

錢家老大點頭:“說來,先前的劁豬匠劉老爺子被上京的兒子接去養老了。偏這行當做的人本不多,我們尋不到人,著實也是沒了法子,才出此下策。呂郎中,你就幫幫忙,尋一位醫師尋我們走上一朝,且先將這二十幾頭豬劁了再說。”

“錢家兄弟著實不容易,呂郎中你就幫個忙唄!”

“就是,這還不是你家小兒子捅出來的窟窿?接了人家的銀子又不幫人家做活,這是怎麼個道理?”

“就是就是!你呂家從來都是說一不二,而今怎麼不守信用了呢?”

圍觀的眾人紛紛幫腔。

呂郎中冷汗層層:“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這...是我不幫你們,只是這樣的活計我們也不曾做過。這個也怕下手沒個輕重,反倒給兩位兄弟惹起禍端。”

“就是,你們傻了不成?呂郎中如何會劁豬?”

“就是!呂郎中是咱們鎮上的聖手?這兩個人也太強人所難了吧!”

“是啊,若真的呂郎中去劁豬,回頭還如何再給我們治病?”

“可是是他答應人家了啊,總不能說話不算數吧?這錢家兩位兄弟也怪艱難的!”

頓時議論紛紛了起來,說什麼的都有,儼然一副要吵起來的架勢。

呂郎中這輩子都光明磊落,從來都是無愧於心,又哪裡聽得這麼多的閒言碎語?這番景象對他來說著實有些難熬,一時進退兩難,額頭上竟沁出了細密的汗珠來。

錢家兄弟如今也是不好受,只是附近十里八村都被他們跑遍了,愣是一個劁豬的人都沒瞧見,也著實是沒了法子。

姜暖之覺得,這是瞌睡來了有人遞枕頭,頓時舉起她胖乎乎的小手來。

“我我我,我會劁豬。”

姜暖之擠到前頭來:“我可以跟你們走一趟,劁豬我輕車熟路,公母皆可。物美價廉!大夥以後有這樣的活計可以聯絡我,我就住在杏花村。”

周圍人靜默了一瞬,再看到說話的不過是一位胖胖的娘子,周圍鬨笑聲四起。

“這娘子可別開玩笑了。”

“劁豬出這行當,哪有女子做的?”

“就是就是,娘子還是早些回家帶孩子吧。這裡可不是女人能摻和的!”

呂郎中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微微皺眉道:“娘子,小店今日混亂,我等就當娘子剛剛的話未曾說過,娘子快回吧。”

姜暖之恍惚間觀察四周,才發覺不知何時,周圍除了她一個女子也無。

遠處零星的幾個老婦人也是遠遠的瞧著,未曾到近處來。也怪不得呂郎中會讓她先走。

她卻是隻笑道:“諸位不信我也是自然,確實這行當女子做的少。但我的確是個獸醫。”

瞧著眾人一副不信的樣子,姜暖之道:“其實劁豬是有忌諱的,所謂炎夏中午忌閹割,剛購進的豬忌閹割,飽食後忌閹割,情期母豬忌閹割,剛斷奶的豬忌閹割,病豬忌閹割,無消毒不閹割。

這其中,不知小醫師是犯了什麼忌諱才導致豬的死亡。但想來無外乎是這幾種。我劁豬不敢說可保萬全。不過,只要保證豬的身體狀況良好,這本也是沒有危險的。”

眾人被她這一番話唬得一愣一愣的,一時之間面面相覷。

呂郎中也不由得驚異了起來,不著痕跡的打量姜暖之。

卻見這位娘子身量矮小,卻是極胖,身上不過穿的是窮苦人家的粗布衣裳,五官瞧不出好好看不好看,不過這一雙眸子卻是黑白分明,讓人見之難忘。談吐也確實不凡。

只是,她手上只些許薄繭,瞧著平日裡就不是做粗活的。呂郎中不由得眉頭皺的厲害,不太靠譜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