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喘著粗氣,把家裡大人都叫進屋裡,然後關門。

村長緊皺眉頭,“老大,出什麼事了?這麼慌里慌張。”連老二臉色都慘白慘白的。

江山嚥了咽口水,聲音顫抖,“爹,府城被流民破了!”

“什麼?!”村長失聲。

“這,你是哪裡來的訊息?”他娘緊緊抓住江山的手臂。

“我們在去打探訊息的路上遇到江月江年了,他們從府城逃出來,殺了很多流民,身上全是血!”

村裡也來過兩撥流民,但都是四五個人,被村裡人集體趕走了。他們一家子心想躲了幾個月,流民問題應該能解決了,就想去鎮上或者縣城打聽訊息。

“他們受傷了?現在是在哪裡?怎麼沒跟你們一起回來?”

“沒受傷,他們說要往東走,具體去了哪裡沒說。”

村長抿直了嘴唇,連府城都破了,接下來……

江山一連串地說,“爹,我們快想想辦法!府城現在已經有不少人跑出來,看不清是百姓還是流民。說不準明後天就到了鎮上再來村裡。江月說那些流民在城裡燒殺搶掠......”

幾人驚呼一聲,“這,不止搶東西,還還殺人?!”

“這會兒搶糧食跟殺人也沒什麼不同了!”村長下定了決心,對著後山,沉聲道,“我們馬上收拾東西,今晚趁著夜黑先躲進深山裡。”

“深山?!裡頭可有老虎還有狼!老頭子你瘋啦?”

村長點點家裡幾個女人還有娃娃,表情凝重,“我們只有一駕騾車,把孩子塞上去後還能帶什麼東西?走都走不遠就被追上來了!”

更何況家裡女人多,腳程慢,力氣弱,也守不住糧食。

誰家逃難不是一整個宗族或者一個村的人一起的?可是,江山村村民現在老弱婦孺多。時間短,他根本召集不起來幾家願意跟也有能力跟著一起逃的。

村長媳婦抹抹眼淚,無奈點頭,然後帶著慌慌張張的幾個兒媳婦趕緊收拾東西。

重點是糧食吃喝金銀首飾被褥再到鍋碗瓢盆……

夜色濃厚,村長家一批一批地帶著東西往山上運。

最後要把車架卸了塞進地窖裡,再把騾子悄悄牽上山。

村長跟村長媳婦抱著兩個最小的,牽著小虎頭,躲在前山大石頭後,等兒子兒媳們把東西運上來。

山裡夜色更濃,偶爾傳來幾聲細細簌簌的響動。抬頭一看,眼睛花了,都快被嚇暈。

虎頭害怕,抱住爺爺的大腿,小手輕輕抹眼淚。他不敢哭出聲,爹說要是被人發現了,自己就要被抓走吃掉。

村長媳婦來回踱步,她心裡著急,也不敢在山裡點火。怕被發現是其一,就擔心火燒山。酷暑時節,天乾物燥,容易起火。

“咋還不來啊?這幾個人動作也太慢了!”

“奶,我好癢。”

“來,虎頭,過來奶這兒,奶給你撓撓。哎喲,這山上都是毒蚊子,苦了娃了,肉嫩,招蚊子......”

她一邊唸叨,一邊給虎頭撓癢癢,就盼著人早點來。

又過了半個時辰,幾人上來了。可聽那動靜,好像不止家裡的人。

村長抱緊了孩子,往後看去,是燕姑一家。

江山低聲道,“我們被燕姑發現了,所以......”

村長止住了話頭,“沒事,人多安全。我們先上山再說。”

燕姑一家也是能吃苦的,第一次進深山坑也不吭一聲。

等他們走到深山裡的山洞,已經到了後半夜。

“來不及收拾了,大家先眯會兒。”

也不管髒不髒了,摸黑找個角落就坐下靠牆眯眼。大人小孩兒都累夠嗆,一會兒就響起了打呼聲。

等天亮了,江山睜開眼,看爹坐著抹眼淚,根本就沒睡。

他抿抿唇,“爹,你別難受。”

“我虧心啊!做了村長,就只顧自己逃命。村裡其他人怎麼辦?”

燕姑也醒了,聽到這話,她嘆口氣。

“不顧自己還能顧誰呢?你一個人能帶多少人逃?不少人都願意死守自己家的田不肯挪窩的。你講到天亮都講不來那些個人,還來得及逃?”

要燕姑說啊,能顧得了自己就了不得了!

她是起夜了看到村長家往山上走,才追問的。得到訊息,她不也只顧自己家的人嗎?說實話,她連孃家都沒想到。

村長自己一個人待了半晌,也想開了,以後他就是一家之主江大樹,而不是江山村的村長了。

村長隔壁鄰居一大早就找了幾個村裡最能折騰的老婆婆,她非得把村長家的面給揭下來不可。倒要看看他們家是偷偷囤了多少糧,一點都不分給村裡!

“砰砰砰——”

“開門!村長!”

她們拍了幾下,門竟然就開了,根本沒拴緊。

幾人衝進院裡,沒人!她們覺得不對勁了,這麼安靜,連騾車都不見了!

屋子裡被子不見,再進灶屋,鍋罐碗勺都沒了!

幾人驚呆,村長家跑了!

她們瘋狂挨家挨戶通知大家夥兒,全都聚到了村長家。空空蕩蕩的,除了屋子,啥也不剩。

有人發現院門後貼著一張紙,連忙給江三和看看,他還認得幾個字。

江三和麵色黝黑,盯著幾個字辨認,“好像是,流、民什麼人,危什麼字。我只認得這些。”

一大幫人抓耳撓腮,啥意思啊?

“是不是,‘流民殺人,危險’?”有人猜測。

什麼?流民又要來?還要殺人?村裡眾人嚇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