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二娃走得極快,背上的包國維被顛簸得腦漿都要被晃勻咯。

轉過了幾個彎子,總算是到了。

只見貂皮做毯的石床上,躺著赤裸上身的男子,打眼一看,不是劉七娃是誰?

此刻他額頭上佈滿黃豆粒大小的汗珠,雙手緊緊攥著身下的毯子,疼得他不敢大喘氣。

包國維不再猶豫,走到跟前一看。

瞧見劉七娃背上一道刀口子從左側肩膀,一直蔓延到右側小腹的位置,鮮血已經將紗布染紅得發黑,猩紅血液沾滿了他的半個身子,甚是可怖。

整個屋子瀰漫著刺鼻的血腥味。

包國維心中一驚,他自己也沒有預料到這傷勢居然如此嚴重,旁人若是受了這傷,別說半月,便是三天也熬不過去的。

這下就連他心裡也沒底了。

但此刻若是什麼都不做,那他過不了多久,必然殞命,包國維只得一試!

傷口有些地方已經結痂,有些地方已經化膿,又癢又疼,劉七娃感覺身上有千萬蠕蟲在撕咬一般,他想伸手去撓……

“啪!”

包國維急忙將他的手緊緊抓住,“別動!”

“去!準備滾燙的熱水、鋼針、烈酒來!”

“猴狻山上有種草藥,開花為淡黃色,三到五瓣花,莖柔軟。”

田二娃聽罷,急忙道:“是五星黃嗎?”

包國維知道金爪兒也有五星黃的叫法,道:“對!就是五星黃,多采一些回來。”

金爪兒是治療刀傷槍傷的土方子,藥效不錯,沒曾想,只是上山時四處看了一眼,最後還真的有用。

接著,包國維要出門採藥,被田二娃攔住。

“你去哪?”

“我去採藥,沒有藥,怎麼救得了人!”包國維喝道。

“不是已經派人去採五星黃了嗎?再說,你要是走了,大當家怎麼辦!?”

包國維道:“這麼重的傷勢,哪裡用一味藥就能治得好的?別攔著我,耽誤了時間,你大當家的就真的沒命了!”

“不行!”田二娃實在信不過他。

“二娃!讓他去吧,我熬得住……”虛弱的劉七娃緩緩說道,聲音有氣無力的。

田二娃見劉七娃這般模樣,一個渾身橫肉的漢子當眾竟然流下淚來,他猛地抓住包國維的衣領。

“你到底有沒有把握救好我大哥!”

包國維用力將他的手扯開,“我只能盡力而為,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也只能看大當家的造化了!”

躺在床上的劉七娃聽罷,不由嘆了一口氣,無奈道:“那便是看天命了。包國維,你儘管使你的醫術本領,我多活半個月已是閻王爺給面子了,就算當下死了,那也是賺大了!”

“為了救我爹,國維也當盡力而為!”

接著,田二娃帶著幾個兄弟,與包國維一起上山尋藥。

包國維透過腦海中《赤腳醫生手冊》,尋了幾味治療外傷的草藥,但這還遠遠不夠。

突然,包國維眼前一亮,那是一朵不起眼的白色小花。

“曼陀羅花?”

包國維急忙湊近一瞧,居然還真的是曼陀羅花!

根據《後漢書·華佗傳》的記載,東漢名醫華佗曾經使用麻沸散作為外科手術的麻醉藥物進行治療。

然而,由於當時特定環境的原因,麻沸散的藥物組成,製備方法早已失傳。

此後,對麻沸散的主要成分一直爭議不斷,而其中一種代表性的看法,便是以曼陀羅花入藥,輔以當歸、天南星、川芎、生草烏等等。

可是,說到底,對於麻沸散的具體成分早就失傳,沒有定論,所以只能去猜去賭!

而且,曼陀羅花雖然被廣泛用於藥物和麻醉劑的製造中,但自身也具有毒性,過量使用會導致中毒甚至死亡!

“只能賭一把了!不然疼都要把他給疼死了。”

在心中打定主意之後,包國維不再猶豫,將麻沸散所需各種草藥都採取備好。

再回去的時候,劉七娃的精神狀態已經不太好了,似乎馬上就要暈過去了。

包國維自知現在必須爭分奪秒,猶豫不得。

一邊派人拿草藥去製備麻沸散,一邊讓人拿出剪刀,在蠟燭上炙烤,再將針線都放入滾燙的熱水中煮沸。

包國維用炙烤完後的剪刀將背上的繃帶全部剪開,正要將繃帶揭開,劉七娃頓時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原來這繃帶已經纏了有些時日了,而傷口一直不能癒合,傷口化膿之後,皮肉就和繃帶粘到一起,將繃帶揭開也就是連帶著皮肉一起扯斷了!

包國維不敢再動手,此刻麻沸散也已經備好了,他命人將麻沸散一口一口地灌入劉七娃口中。

田二娃問道:“這是什麼!你給我大哥喝的這是啥?”

包國維回道:“麻沸散。用來麻醉用的,只有麻醉我才能進行手術,不然,你大哥疼也怕是要疼死了!”

田二娃不懂“麻醉”,也不懂“手術”,但他不再言語,退在一旁的角落裡。

過了十多分鐘,包國維見劉七娃已經失去神智,自知麻沸散起作用了,心中大喜。

“沒想到,麻沸散真的有效果!”

當下包國維不敢猶豫,一手揭開紗布,一手拿著小刀,慢慢地將黏在紗布上的化膿的爛肉剔除。

等將紗布全部拆完,包國維已滿頭大汗,頭暈腦漲,疲憊不已,唯有憑著體內的腎上腺素在支撐。

接著,包國維再用鋒利的小刀將膿水和腐爛的組織剔除,再用烈酒消毒。

最後,他用鋼針穿起捕魚用的魚線,一針一針地將傷口仔細地縫合好。

田二娃等人在一旁,看著包國維的操作不由得心驚肉跳。

雖然他們都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但是見包國維如此冷峻地將皮肉割開,將傷口縫合,像是沒有溫度的鋼鐵一般,心中對這個年輕人不由得生出佩服來。

做好一切,包國維神經放鬆,頓時力竭,身子輕盈得像是棉花一樣,整個人往後一倒,還好田二娃眼疾手快,將他扶住。

“小兄弟!小兄弟!我大哥怎麼樣了?”田二娃救人心切,急忙問道。

包國維迷迷糊糊的,只覺得他甚是吵鬧。

“生死有命,看他造化了,等麻醉過了,若是他挺得過來就活了,挺不過來就沒法子了……”

說罷,包國維神經放鬆下來,陡然眼前一黑,意識遁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