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安安第一次跟人提起從前的經歷。

以前王巧萍和縐雅倩也大約猜到了她和別的小孩不一樣,但是並不知道具體哪裡不一樣,她們也保持著心照不宣的默契。

一個不願意說,另一個便閉口不問。

安安不願意說主要是這事兒太魔幻,還有就是,以前的經歷多多少少有些不愉快。

那時候她也只是一個幾歲的小孩子啊,被親生的父母折磨至死然後在丟棄在冰冷的醫院裡面,不管過去多少年,也是心裡邁不出去的一個坎。

如今再重新提及,便是將結痂的傷口撕開,又一次給人看。

她並不知道知道聽者會是怎樣的反映,會不會大吃一驚,然後將她悲痛的過去當作攻擊她的武器。

若是那樣,對她來說無疑是致命的。

但是不管結果如何,她還是願意賭一次。

她躺在寧哲的懷中,將那段最不願意提及的歷史輕緩地講述出來。

“我說這些,你會不會覺得我瘋了?”說完了,安安看向寧哲問道。

卻看見寧哲盯著自己一動不動,像是陷入了某種震驚之中。

是吧?很難以相信吧?

是個人都會覺得難以置信。

可是她卻見到寧哲的眼中漸漸染上了一抹紅色,然後蓄積起了淚光。

他哭了……

他竟然哭了……

“那個時候你是怎麼扛過來的?”他問。

一個四五的小姑娘,被自己的親生母親丟在雪地裡,被活生生地凍死,手和腳渾身的面板都被凍壞了,然後躺在病床上,聽著自己的家人計劃著如何將自己丟棄。

最後,死在了孤零零的病床上。

這是怎樣的絕望啊……

一想到懷中的姑娘有過這樣的遭遇,他的心就好像揪在了一起,他忍不住想要將她抱得緊一點、再緊一點。

他沒有懷疑她說過的每一個字,他只能自己無法穿過時間去拯救那個時候的她,好像只能這樣,他便能穿過橫亙的時間長河,去給那時候站在寒風中的她帶去一點點溫暖。

“對不起,對不起……”他一遍遍重複。

“我不知道你有這樣的經歷,我不知道你會看到自己媽媽難產的樣子,我竟然會這麼自私,還在心裡偷偷地怪過你。

我真的……真的……”

寧哲說著,便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了。

“安安,我們不要孩子了。”他只道:“我們一輩子都不要孩子了,我們就這樣過下去,就我們兩個人,一輩子這樣相守下去。”

他攬著她,一遍遍重複。

“不,我改變主意了。”他卻聽到安安在耳邊道。

“我要孩子,我想要孩子。”

“啊?”寧哲愣一下,低著頭看她:“你怎麼……可是你……”

“我是害怕,但是我也想要你跟我說的那些。”

“我跟你說……”

“你說,每天和孩子在一塊兒吃飯,陪她放風箏,陪她踢足球,養一隻小貓,在它的脖子上掛一顆鈴鐺,看它和孩子一起追逐嬉鬧,鈴鐺發出“叮鐺、叮鐺”的聲音。

我的確害怕,但是比起害怕,我還向往你和我的未來。

今天晚上,我和你說起那些,我好像忽然就沒有那麼害怕了,我想要一個孩子,一個屬於你和我孩子,是我們相愛的證明。

我想要嘗試著克服一下恐懼。”

“真的嗎?可是生孩子真的很痛的。”現在,反倒是寧哲擔心起來了。

“可是,你會一直陪著我的,是嗎?”安安卻是兩隻手纏著他的胳膊,含著笑,看著他問道。

“當然,我當然會一直陪著你。”寧哲回答得很肯定。

“那我就什麼都不怕了。”

安安往前挪了挪,仰頭湊上了他的唇。

蜻蜓點水一般,卻像是一根引線,勾起了寧哲壓在心底的情愫。

本是新婚燕爾的小兩口,就算是小小的爭吵也絲毫不會影響兩個人的感情,反而更加懂得彼此,更加親密無間,越漸如膠似膝起來。

不出兩個月,安安便查出來了有身孕。

寧哲一個電話打到了雲帆公館,那把蔻雲婭高興得呀……在家裡面轉了好幾個圈。

“怎麼了?怎了了?”

寧丘山站在一旁不停地問,看著妻子這樣,嘴角又止不住笑意。

寧丘山這段時間身子已經好了不少,蔻雲婭便將他接回家裡將養了。

“丘山,你要當爺爺了。”

只見蔻雲婭終於停下了無措的手腳,轉過頭來看向寧丘山興奮道。

“你……你……你說什麼?”

“我說你要當爺爺了,安安她懷孕了,懷孕了啊!”

“什麼?”

寧丘山聽到這話,繃不住“噌”地一下站了起來。

“哎喲,起猛了,起猛了……”

緊跟著他就感覺到了一陣頭昏腦漲。

蔻雲婭見狀趕緊去扶他:“你說你這是幹什麼呀?自己的身子骨自己不知道啊?就算是好一點了,但是這才住院多久啊?

難道還想把自己折騰回去不成嗎?”

“我這不是高興嗎?哈哈……哈哈……”寧丘山就算是被媳婦兒罵了也止不住笑意,嘴角是壓都壓不下去。

他原本以為自己快不行了,但是現在,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還有可能看到自己孫子出世,一想到這兒,他就覺得什麼都有奔頭了。

“那個,趕緊啊,趕緊開車,我們去看看安安去啊。”

“這我知道,不過現在,我還有件事要辦。”

“這時候了,還有什麼事是比安安還重要的啊?”

蔻雲婭卻沒理會寧丘山,徑直走下了樓。

“李嬸,李嬸……”她站在樓梯下喊著。

“誒,誒……”

李嬸原本在院子裡弄花,一聽到蔻雲婭喊她馬上就衝了進來。

“太太,您找我有事嗎?”她一邊擦著手上的泥,一邊滿眼期待地看著蔻雲婭。

李嬸這段時間表現得不錯,至少沒出什麼差錯,再加上寧家本來也不是什麼刻薄的人家,所以對她還算和善,偶爾還會給點獎金什麼的。

再加上李嬸自以為先前立了功,這次主家叫她,一定是好事。

誰料,蔻雲婭直接給了她一個信封:“這是你這個月的工資,你雖然沒做完一個月,但是我還是按照一個月結算給你。

你收拾收拾東西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