縐雅倩帶著安安洗了澡就去睡覺了。

晚上安安卻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她悄悄翻下床,推開四叔臥室的門走了進去。

三叔已經睡著了,四叔趴在床的外邊,屁股痛得他睡不著。

“四叔。”安安喊他。

“你來幹什麼?”陸永盛聽到安安的聲音驚了一跳,趕緊扯過被子將自己蓋上。

“大晚上的,快回去睡覺。”

“四叔,你痛不痛啊?”安安蹲在他的床邊問。

怎麼不痛?

他媽又把藤條打斷了。

陸永盛卻扯著嘴皮子笑:“嗨呀,這點小病小痛算什麼呀?四叔是男子漢,不怕痛的。”

安安卻是放了一顆糖在四叔的床邊。

“四叔,你吃這個,吃了就不會痛了。”

陸永盛覺得好笑,伸手摸了摸安安的小腦袋。

“四叔不吃,留給安安吃。”

“四叔,你就吃吧。”

安安說著說著,小嘴巴卻癟了起來:“四叔對不起。”

“幹啥啊?說啥對不起了?”透過月光陸永盛看見安安皺巴巴的小表情,可把他心疼壞了。

“是安安連累了四叔,不然四叔就不會捱打了。”安安委屈道。

“誰說的?”陸永盛當即反駁。

“我是四叔,是安安的長輩,又比安安大這麼多,本來就有責任把你看好啊,我不但沒有看好你,還帶你去這麼危險的地方,今天這件事本來就是四叔做得不對。”

陸永盛這輩子捱了這麼多頓打,就今天這頓,他捱得心服口服。

他後面想想,要是安安真出了什麼事,他該怎麼跟家裡人交代?該如何面對哥哥嫂嫂?

“安安,四叔是不是太不靠譜了一點?”陸永盛問道。

“沒有……”安安趕緊搖頭。

但是頭搖了一半,又往下點了點。

“嗯……有一點點。”

媽媽告訴她,要做一個誠實的孩子。

陸永盛瞧著安安這個模樣有些好笑,連身上的病痛就好了一些了。

“我也這麼覺得,你瞧,四叔這麼大個人了,還不如安安懂事呢。”

“那四叔也懂事起來啊。”安安道:“媽媽說,知錯就改就是好孩子。”

“我也想啊。”陸永盛笑了笑。

“但是有時候太難了,明明知道那件事做了可能會闖禍,但是老是控制不住我自己。”

他是家裡最皮的孩子,經常讓爸媽頭疼,許多話也沒辦法和家裡人說,現在倒是和一個孩子推心置腹起來了。

“嗯……”安安想了一下。

“四叔說安安比四叔懂事,那安安監督四叔好了。”

陸永盛越漸覺得好笑了。

“你監督我?那咱們就說好了。”

“嗯,說好了,拉鉤。”安安伸出了小手。

陸永盛也伸出了手去。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是小狗。”

“好了,時間已經很晚了,快回去睡覺吧。”陸永盛催促道。

“嗯,好。”

安安見四叔的情況也不是很糟,也放下心來。

“我走了,四叔,晚安。”

“晚安。”陸永盛趴在床上衝著安安擺手。

“唉……”等安安走後,他卻獨自一個人嘆起了氣來。

他想,或許,他真的該懂事了。

他已經十二歲了,大哥像他這麼大的時候,就已經能照顧家裡的三個弟弟了,還要劈柴、挑水、做農活。

安安才不到三歲,就已經懂得這麼多了。

他比不上人家一代,總不能連人家二代都比不上吧?

**

由於昨天晚上的一場風波,縐雅倩第二天才想起來數錢。

那些衣服,陸永國的進價不過是七塊、八塊、十塊,這一賣竟然賣了八百多塊錢。

她也沒想到,當初一個無心的舉動的竟然能掙這麼多錢,簡直比陸永國跑車掙的錢都多。

尤其是最後的那塊手錶,一塊表就掙了八十。

嗯……確實是不用她再去上工了。

拿了錢,縐雅倩想著去買一輛腳踏車。

家裡就只有一輛,畢竟是陸聞祁的,買什麼都不方便。

當天下午陸永國就帶著縐雅倩進城去了國營商場

挑的時候,那售貨員坐在店裡扇著扇子,見陸永國一身黑面板,穿得也破破爛爛的,一看就是下苦力的,於是翻了個白眼,沒有說話。

也算是冤家路窄,林芳月從外頭進來。

“陸永國。”

林芳月一眼就認出來了。

開玩笑,這麼大的仇,他就是化成灰她也能一眼認出來。

“你來幹什麼?帶物件買腳踏車啊?”

“呵呵。”

說到此處林芳月就忍不住笑了兩聲:“你買得起嗎?”

離職半年多的時間,陸永國肉眼可見的比從前更加粗糙了。

他剛來單位的時候就挺黑的,倒是在單位裡養白了一段時間,這不,做回農民又黑回去了吧?

“小月,你也來了啊。”

那售貨員一看了林芳月就迎了上去。

售貨員本來就和林芳月是同學,畢業後一個去了國營商店,一個去了機關。

在讀書的時候,大家都知道林芳月家庭條件好,所以都是對她捧著哄著的。

“這次又看看什麼東西?”售貨員堆著笑問。

“小玉。”林芳月卻是帶著責備的口吻:“不是我說你,你怎麼什麼人都放進來?像這種明顯就買不起的人,不是髒了你們這兒的地嗎?”

說起來這個小玉就不高興了。

“我能怎麼辦?開門做生意總不能把人往外轟吧?

還不是有些人不自覺,自己買不買得起心裡沒數嗎?非要湊上來給人添麻煩。”

“你這是什麼態度啊?”

陸永國聽到這話就有忍不住了,衝上去就要和人理論。

倒是縐雅倩拉住了他。

“算了,拿了錢買了東西就走吧,懶得和沒相干的人多費口舌。

你又不是沒領教過,沒皮沒臉的人,越搭理她越是來勁。”

縐雅倩語氣溫溫柔柔的,但是綿裡藏針。

林芳月能聽不懂這是在說她呢?

可是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卻見陸永國從兜裡掏出了一大疊的大團結。

“二百八是吧?”

陸永國一邊問,一邊將錢數了一邊,遞過去。

“還有腳踏車票,咯,給你。”

售貨員:……

他買得起啊?

買的還是最貴的解放牌。

林芳月站在一旁也是一臉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