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卻叫寧哲心下一顫。

“你想幹什麼?”

他回過頭,卻見安安不知何時,已經往後退了好幾步,半隻腳已經踩在了懸崖邊上。

“安安,你別……”寧哲嚇得丟了魂,想要制止,卻又害怕自己太大聲,嚇到了她。

“你別往後退了……”他迫使自己壓低了聲音。

卻見安安低頭看了一眼腳下湍急的河水,她大約也是害怕的,“咕嘟”嚥了口唾沫。

再回頭看向譚河:“譚叔叔,我希望你說話算話。”

說完這個話,她沒有半分猶豫,轉身面向懸崖,一閉眼,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安安!”

寧哲看到這一幕,只覺得肝膽俱裂,他幾步追上去,伸手去抓安安。

可是哪裡還夠得到?

眼看著安安墜入洪水之中,他腦子一片空白,他忘了思考,忘記了兇險,心中只有一念頭,拉住她,拉住她,一定要拉住她……

也跟著就這麼跳下,伸手去抓安安。

“寧哲!”

譚河顯然也沒有想到,寧哲會就這麼義無反顧地跟著跳下去。

也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他幾步跟了上去,卻被懸崖逼停了腳步,低頭一看,只見腳底下洪水滔滔,哪裡還有兩個小孩子的身影?

早已經不知道被捲到什麼地方去了。

**

一連下了半個多月的雨終於有了要停的跡象,總算有零星的陽光透過了層層的烏雲,灑向了人間。

就那麼一點點陽光,卻似乎有使不完的勁兒,作勢要將這雲層燃透一般,迸發出刺目的紅色。

樹林裡落下了斑駁的光線,葉尖的“嘀嗒”“嘀嗒”地落下,落在地上,落在安安的眼皮上。

安安的眼皮子跳了跳,睜開眼,下意識用一隻手擋住了陽光。

這是哪兒?

她的意識一瞬間模糊。

忽而之間,她想起來了。

“寧哲哥哥!”

她睜大的眼睛,想要坐起來,卻發現另一隻手正死死地攥著什麼。

可不是暈死過去的寧哲嗎?

她記得,他們兩個人一塊兒被卷在水中,她還算幸運,一路上並沒有撞上什麼障礙物,相比之下,寧哲可就倒黴了,撞上了路邊的石頭,昏死了過去。

安安沒法子,只能死死拉住他的手,任由水流衝擊。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也暈了。

她只記得臨暈之前,她手也死死攥著他,靠著意志提醒自己,不能鬆手,一定不能鬆手……

大約,就是憑著自己這股意志,就連暈倒後也沒鬆手,帶著寧哲一起被衝到了岸邊。

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安安去探寧哲的鼻息,還好,還有呼吸。

“寧哲哥哥,寧哲哥哥……”

她試圖喚醒他,但是不管她怎麼用盡地搖晃,他都一點意識都沒有。

沒有辦法……

安安力竭地一屁股坐在地上,舉目望去,只見這一片皆是荒山野嶺,不見人煙。

害怕、恐懼襲上來,可是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身邊,只有一個暈倒的寧哲。

她就這麼坐在那兒,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總歸是調整好了心態,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將寧哲背在了身上,一步步,艱難地朝著樹林外頭去。

不管如何,總不能坐著等死不是?

抱著這樣的想法,她咬著牙往前面走。

每一步都艱難,每一步都沉重……

走了多少步,走了多少時間,她已經記不得了,她只記得,頭上的陽光一點點變得昏暗,到最後,漆黑一片,她只記得,四周開始響起了野獸的叫聲,讓人聽得頭皮發麻。

她只記得,自己的眼前密密麻麻,影影重重,她只記得,她的腿軟了,她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可就是在這個時候,她看到了一點光亮。

城鎮,城鎮……

“寧哲哥哥,我看到城鎮了。”她對著背上的寧哲說。

“我們有救了!”

有人發現他們了!

“哎喲,小姑娘,你們這是怎麼了?”

“你們從哪裡來啊?”

“誒,誒,小姑娘,小姑娘,你怎麼了……”

大概是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繃著神經,現在看見人了,精神一鬆,安安卻“轟”地一下倒在了地上。

她看見周圍的人都圍了上來。

“小姑娘,小姑娘……”他們喊著。

“你沒事啊?”

“你家在哪裡啊?”

她恍恍惚惚看到眼前都是人影子,她耳朵裡“嗡嗡”地聽到大家似乎都在詢問她,關心她,但是她說不出來話啊,她只能扯著嘴笑了笑。

頭頂的星辰都是搖搖欲墜的樣子……

星辰都倒了,天徹底黑下來了。

“暈倒了,暈倒了……”耳邊有人喊。

“快打120啊,快打120啊……”

…………

安安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裡,鼻子裡有刺鼻的消毒水味,手上掛著吊針,旁邊的輸液瓶緩慢地往下滴著水。

“你醒了?”這個時候,護士推門進來。

“我這是……”安安看著護士,眼中有些迷茫。

“這裡是清水鎮,昨天你忽然暈倒在鎮子裡了,是附近的居民把你送過來的。”

“我認識你。”護士卻道。

“認識我?”安安重複著護士的話,語調裡明顯帶著疑惑。

“是啊,安安運輸公司的小千金,是嗎?電視裡都是你們的報道呢,你是小英雄呢,不過……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啊?我們這裡是下游了。”護士問道。

安安扯了扯嘴,卻不知道怎麼說。

“你不方便說是嗎?”那護士雖是個碎嘴的,但好歹有點分寸感。

“不想說就算了,但是下午警察會來哦。”她提醒了安安,就走出了病房。

果然不出所料,下午警察就來錄筆錄了。

安安也很配合,警察問什麼就答什麼。

警察大概也是猜到了她的身份,不過是簡單地問了幾句,態度也很客氣,確定了身份之後,還安慰了她幾句。

“你好好在這兒修養著吧,我們會盡快聯絡你的家人,你放心,你的情況並不算嚴重,只是有點低血糖和一些皮外傷,應該要不了幾天就可以回家了。”

“警察叔叔,那和我一起的那個男生呢?”

安安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寧哲了。

“你說那個男生啊?他的問題就要嚴重很多了。”警察的神情有些凝重了:“他的頭部受了重創,現在還沒有醒過來,鎮上的醫院沒辦法治療,已經送到上級醫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