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掌控廣昌（續）

太陽高掛，夏風暖熱。

三日已過，今天的的廣昌縣城萬人空巷。

廣昌城東門外，前些時日攻城投入護城河的石頭現在又一次派上了用場，幾日的時間，一塊塊的石頭被人從河中撈起，在東門外的開闊地方壘砌了一個高三尺、寬兩長、長十丈的石臺。

高臺上面擺著幾張矮几，矮几之上，放著筆墨，一匹開啟的布帛一頭鋪展其上。

高臺下，從各個世家大戶中搜羅到的大大小小、血跡斑斑的木籠排成幾排，每個木籠中都裝滿了人，如果有人上來仔細分辯可見到原先廣昌城中各個世家和大戶之人一家不缺，盡在其列。

木籠的前方，幾百個僕奴被捆綁串聯著排成幾排跪倒在地，他們的身後，是一隊隊手持長槍計程車卒。在其後兩三丈外，一眾黑壓壓的人頭，填滿了這個開闊之地，一眼掃過，萬人不止。

百姓們為了那一升口糧，還是來了，而且，來了不少。

大事可期！

再次掃視過一遍現場，張晟確認自己的囑咐好像沒什麼遺漏，抬步走上高臺在中間站定。

臺下嘈雜的鄉民見到有人上臺，瞬間安靜下來，他們知道，所謂的公審大會該開始了。

“諸位鄉民，大家好，我就是張晟，感謝各位對我張某的信任過來縣城。”話說到這裡，張晟停住了話頭，對著下面黑壓壓的人群深鞠一躬。

安靜，一片的安靜。

賊匪畢竟是賊匪，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鄉人們臉上帶著緊張，默默的看著張晟的表演，並沒有對他的舉動做出回應。

“今日勞累眾鄉鄰走這一趟，張某很抱歉，為了表示我的歉意，公審之事完結以後，除了告示上說的一升粟糧外，每戶額外再發一升。”張晟牙一咬，用最實惠的粟糧做了加碼。

不能冷場，氣氛必須搞起來。

張晟的話說到這裡，已經有些說不下去，高臺下，人群中，嗡鳴四起，僅僅多了一升粟糧，便徹底的撒碎了他們心中的防線，讓他們放下了緊張。

張晟面帶微笑的站在高臺上，靜靜的等待著臺下的鄉人們的議論。

許久，鄉人們互相確認完剛才聽到的事情是真的，也興許他們想看看接下來還會有什麼好事，停住議論，看向高臺之上的張晟，只是，他們並不知道，此時他們眼中的緊張和怯懦之色退去了許多。

“鄉鄰們，我張晟曾幾何時也同你們一樣，是一個普通百姓，家中有阿翁有阿母、有姊有兄，一家人種種地，打打獵，日子雖然清苦一些，但是心中快樂。可是，隨著我慢慢的長大，我們的日子卻越過越苦，越過越難。因為還不上大戶的租賦，阿兄被逼抵債為奴，讓人家送去苦寒的塞外換了馬匹；阿姊去大戶人家為奴為僕，只因打碎了一隻陶罐就被人家活活的打死了；阿翁為了這個家拼命的為大戶勞作，最後生生的累死了；阿母為了讓我多一口吃食，把她的那一份偷偷的給了我，她卻活活的餓死了，好好的一家人，家破人亡。”張晟的故事編到這裡，眼中霧氣湧動、臉上一片悲苦、語帶哽咽，停住了口，做勢舒緩一下自己的情緒。

臺下的鄉人們感同身受，臉上一片哀傷，靜靜的站在那裡。

一會兒，情緒得到舒緩的姜醜，繼續開始他的述說。

“當時，我想不明白，為什麼我們的日子會過成這樣？現在，我想明白了，就是因為世家和大戶。阿翁沒早沒晚的忙碌，打到的獵物和種出的粟糧我們不敢吃，要送給他們；阿母沒日沒夜紡出的布帛我們不敢用，要送給他們；就是這樣，我們全家人一年的辛苦勞作，還不能抵消一年的稅賦算緡，還要用我的兄弟姐妹變身為奴去抵債。阿兄在人家的眼中抵不上一匹馬；阿姊在他們的眼中頂不上一隻瓦罐，我們一切苦難的源頭都是因為他們，因為這些世家大戶。”怒吼出這個他們，姜醜停住話頭，滿臉激憤，用手指著臺下的籠子。

節奏還是要帶的，情緒也要醞釀。

張晟用眼中的餘光掃過臺下，入眼處，一切都在朝他引導的方向發展。

黎民百姓們，他們可能愚昧無知，但是，大家並不傻，一些淺顯的道理，在有人刻意的引導之下，他們很快就能想得明白。

臺下的百姓出現一些小小的騷動。他們的臉色，逐漸的由同情變成憤怒。

可以繼續了！

看見這一幕的張晟在心中腹誹一句，再一次開始了他的演講。

“世家大戶們不去種一分田，不去打一個獵物，沒有織一匹布；他們憑什麼吃著我們的吃食、用著我們的布帛、有我們伺候著，吃飽穿暖卻不給我們活路？為什麼？因為我們的善良，我們的軟弱，我們的忍讓，讓這些狼心犬肺、豕犬不如的東西嚐到了不勞而獲的甜頭。他們用我們送給他們的東西，養惡奴、蓄死士，變強大之後反過來壓榨我們，他們拿走我們的吃食，搶走我們的田地，霸佔我們的妻女姊妹，還讓我們給他為奴為僕，做牛做馬。是他們貪得無厭、索求無度、漁肉百姓、橫行裡鄉，讓我們沒有了活路。是他們，讓我們忍飢挨餓、棄兒丟女，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這一切全是因為他們。”

話說到這裡，神情激動的姜醜停住了話頭，幾步跨到高臺邊，神情憤怒的指著高臺下一個個的木籠。

打鐵須趁勢，事情不能半途而廢。

“鄉鄰們，這些畜生不如的東西，惡事做盡，壞事做絕，他們依舊不會滿足。他們用我們的財貨，結交勳貴、買官買爵、掌控鄉里。他們用我們的財貨培養他們的勢力；他們用掠奪去我們的財貨，反過來對我們偶爾施捨一點嗟來之食，吊著我們一條小命，想讓我們對他們感恩戴得，以養人望；他們用我們的財貨培養為他們說話的無恥文人，為他們歌功頌德，企圖掩蓋他們的罪惡，讓那些斯文敗類，為他們樹碑立傳，以圖青史留名。因為他們其後的圖謀更大，他們想掩藏起罪惡，成將成相，為侯為王，以便他們生生世世、祖祖輩輩的繼續壓迫我們、奴役我們，他們想讓我們的子子孫孫為他們為奴為婢。”

怒火積累到一定程度，是該到了引爆的時候。

張晟看著下面的百姓，面色潮紅，胸口起伏，知道圖窮匕見的時候到了，話鋒一轉，接著說到：“為了我的孩兒，為了我的子孫，我張晟決不讓發生在我自己身上的慘事，在我的後輩身上再一次發生，我張晟絕不讓他們的圖謀得逞，張某今日決定，揭露他們的罪狀，清算他們的罪惡，對這群畜生不如的東西進行公審。”隨著一聲怒吼過後，張晟有力的舉起自己的右臂。

訊號已經發出，事前的安排如約而至。

“揭露罪狀、清算罪惡！”

隨著張晟臂膀的舉起，人群中的寶叔和喬叔等人，臂膀不斷舉起落下，“揭露罪狀、清算罪惡”的喊叫，從一聲、兩聲，到十聲、百聲，最後形成一片。

事成了一半。

臺上的張晟，口號高喊、手臂揮舞，引導著這股力量，他的心中很清楚，這才是自己以後的儀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