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的小院裡,唯有忙碌的夥計,時而匆忙,時而叫喊。

濃情蜜意的客房裡,兩個人手牽手迎面而坐。

怎麼看看不夠的喜歡,怎麼對視也不覺得膩歪,你看我,我看你,滿眼的濃情,滿腹的相依,無論院子裡傳來什麼聲音,兩個人聞若未聞。

甜甜的悄悄話,瀰漫整個屋子:

“以後不準再兇我,也不許不讓我吃飽,還讓我自己烤魚。”

“不兇了。兇你我會心疼。那次讓你烤魚,是因為我在你的飯菜裡放了補藥,我想知道你的體質有沒有轉好。”

“以後不許在我的飯菜裡放東西,每次都那麼難吃,我還得吃。”

“怕你喜歡上我,怕你愛上我沒有以後。”

“沒事。我也沒有以後。我保證不尋死覓活,保證一直陪著你。”

“以後不在你的飯菜裡放東西了。”

“哪都不許放,想讓我喝,熬好直接給我喝。”

“不怕苦嗎?”

“是你給的,我就喝。”

“我是不是有點高攀了。”

“我嗎?”

“嗯。”

“沒有。我就一個人,窮的叮噹響,還得你養我。不能後悔知道嗎,養了要養一輩子。”

“不養一輩子。”

“為什麼?這就後悔了嗎?”

“養你生生世世,養你前世今生和永恆。”

含沙雪甜甜的害羞,傾身貼近,輕柔一吻“以後有話就說,不許藏著。”

“我不是聖人,做不到為愛隱藏自己不漏痕跡。”

“幹嘛要隱藏,隱藏了我怎麼辦。”

情到深處,纏綿相擁。

不問生死,相守朝夕。

(番外:蒼天本無心,何度有情人。)

“就是這裡。”院子裡傳來女子畏懼的聲音後,忐忑間喊叫“妖孽,你出來。”

暖陽瞬燃的殺氣驚到含沙雪“是她嗎?”

暖陽無法忘記那個聲音,那個偽裝弱女子,癱倒在路邊,祈求暖陽給她一口水的女子聲音。

暖陽為含沙雪戴好貞子冠“是她,殺了她,去找無恙村的軒主,然後離開無恙村。”

“嗯。”

二人牽手朝門外走去。

冥界,對於暖陽而言,並非囂張無度,哪怕是冥界界主,暖陽也可與他大戰三百回合而不遜色。

含沙雪從未如此放膽相信暖陽,她相信暖陽必能帶她離開。

兩個人手牽手,沒有絲毫顧慮。

蒼天不隨人願,總是不能給人長久無憂的幸福。

當暖陽看到神界三位高人時,有種在劫難逃的愕然。

不認識外公、二叔公、三叔公的含沙雪,看到迎面站著三位看似德高望重,不苟言笑的三位長者。

看起來鶴髮童顏的一位,便是含沙固執的親外公。

面帶苟且陰冷的長者是二叔公。

看著慈眉善目,還有些於心不忍、容貌在三十五六歲的男子是三叔公。

三叔公按著冥界界主的女兒——燻冷婉。

燻冷婉的一隻手被三叔公反扣在背後,力道明顯很重,嬌滴滴的痛的要哭。

三叔公對待燻冷婉一點不手軟,看到暖陽,面帶為難,甚至是同情的埋怨。

二叔公看到暖陽,那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恨不能就地處決了暖陽。

含沙雪的外公盯著含沙雪上上下下的端詳,眼神裡流露出非要隔著貞子冠看出含沙雪身世的執念。

“怎麼樣?我沒說錯吧。無恙村最近根本沒有亂殺無辜,就是為了擒下他。”女子說著謊話,透著慷慨激昂的正義感。

暖陽自知在劫難逃,只是沒有想到,難逃的劫難來的這樣快,來的這樣不是時候。他淡然的憂鬱裡充溢著憂傷。

含沙雪嗅到異樣的不祥,她看不到暖陽走出房間時的泰然自若。不祥的心緒湧上心頭。

三叔公故意用力咳嗦,提醒暖陽不要和身邊的女子眉目傳情。

暖陽的記憶裡出現三叔公,那是暖陽獨闖妖神殿,身負重傷逃生的路上,是含沙雪的三叔公出手相助。

當時的暖陽並不信任三叔公真心搭救,手持雙刃,決定拼死一搏。

三叔公道“當年封印你,我是有參與。私底下,我相信你是無辜的,可你證明不了你無辜。當然,我也沒想到今天能遇見你,我看你在搶貞子冠,給誰搶,那是女子用的法器。”

當時的暖陽不想理會三叔公。

“你站住。難道你真的掠走素素和影痕的孩子?是女孩?”

暖陽依舊不想理會。

三叔公攔下暖陽“你已經是重傷,我殺你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我無心與你為敵,你看不出來嗎?告訴我,給誰搶貞子冠。”

“道不同不相為謀。”暖陽執意離開。

三叔公沒有強行阻攔“如果那個孩子真在你手裡,對她好點,她是無辜的,我相信素素,所以相信你不是壞人。”

“素素?”

“就是那個孩子的母親。”

“你是想跟蹤我吧?”

“我在這裡等你,你康復後,我幫你去搶貞子冠。不過事先說清楚,日後我不會認賬,也不會承認見過你。”

暖陽沒有給出態度。

“喂,那個孩子到底在不在你那?”

暖陽出於不信任,沒有說出真相。

暖陽與含沙雪手牽手,含沙雪的外公神界帝宗,無比厭惡。

女子添油加醋道“早就聽說神界封印的妖孽跑了,帶走素素的孩子,沒想到是女子,居然是非不分,與殺死父母的妖孽情真意切。”

三叔公用力掰女子的胳膊,女子呲牙咧嘴的怨恨三叔公。三叔公則是一副你再多嘴,掰斷你的胳膊。

帝宗聽著刺耳,怒火上湧,他不怨女子,憎恨暖陽。

暖陽依舊握著含沙雪的手“在我臨死時之前能告訴我,你們為什麼會來無恙村嗎?居然都到齊了。”

“誰?他們是誰?她說的妖孽是說你嗎?”含沙雪看向三位長輩,冥界女子的話,說的清楚明白,含沙雪一時沒能理解。

“過來,別與那種禍害為伍。”帝宗嚴厲提醒。

“你們是誰?”含沙雪已經想到對方是誰,近三百年的離別,含沙雪仿若做夢。

三叔公清嗓子的咳嗦下,語重心長“丫頭,把貞子冠摘下來,讓外公和叔公看看你。”

含沙雪下意識的握緊暖陽的手,內心的情緒雜亂無序。從來不願相認,竟然遇見。

暖陽看著含沙雪用力的手,不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你們才來?為什麼你們這個時候來?三百年,你們思量過我的存在嗎?你們找過我嗎?”

含沙雪壓抑淚水的聲音清晰得可以被每個人聽到“誰殺了我父母,誰掠走的我?”

血濃於水,固執的帝宗憂傷沉默。

為了更好的栽贓,二叔公道“孩子,你是素素的孩子,是我們的孫女,是神界後人。你身邊的人,就是殺死你父母,偷走魂玄咒,害得你三百年不能回家的罪魁禍首。你可別被他矇騙了。”

含沙雪與暖陽四目相對。

暖陽等待著被信任。含沙雪的思緒一團糟,忽然到來的親情,令她雜亂的思緒亂作一團“你殺了我的父母嗎?”

“沒有。”暖陽不畏懼死亡,畏懼含沙雪的質疑。

“我是怎麼到的極寒穹荒?”

含沙雪想要知道來龍去脈的執念,令暖陽感到傷心,一種被愛人認定為兇手的悲涼。

二叔公急切搶答“他就是極寒穹荒裡的雪靈,仗著有些修為,在三界無惡不作。孩子,就是他掠你去的極寒穹荒,不是他,你父母不會死,你也不可能無依無靠這麼多年。這些年,整個神界都在尋找你,因為當時你的父母身負重傷,你娘懷著你,那時妖界攻打神界,眾人應戰,無暇顧及你的父母。那時你剛剛出生,眾人連你是男是女都不知道,這些年始終在四處尋找你。不知道你是男是女,不知道你的樣子,找你是大海撈針。孩子,你體內是不是有魂玄咒?”

二叔公假慈悲的很是親切。

含沙雪看著二叔公,又看暖陽,未知的過去,暖陽的呵護,含沙雪迷惘不辨是非。

“你殺了我父母嗎?”

“沒有。”

問的心力交瘁,無可奈何。

答的心碎失落,世間,我只在意你信不信我。

帝宗早已看不下去,憤怒的朝含沙雪走去。

三叔公擔心帝宗震怒,涉及含沙雪,推開冥界女子燻冷婉,先一步站在含沙雪面前“丫頭,是他殺了你父母。”

曾經滿口信任,甚至不跟蹤暖陽尋找含沙雪的三叔公違心的說謊。

暖陽以為,三叔公會置身事外,看見裝作沒看見,聽見裝作沒聽見。

三叔公面和心善,怎麼看都不像一個會說謊的人。

暖陽左手冰刃,恨三叔公這種言不由衷的小人。

三叔公背對著兩個師兄,眉眼間顯露歉意的憂傷“不該再飄零,該回家了。”

暖陽愣然明瞭,三叔公在維護含沙雪,也是為了讓含沙雪斷了對暖陽的念想,從此做一個神界後人。

三叔公於心不忍的拉拽兩個人的手。

含沙雪感受著暖陽放手,不捨的用力。

暖陽強顏歡笑“沒想到,這麼快,就沒有機會利用你了。”

謊言令暖陽心如刀絞,怕是日後相見只能是仇人。

曾有美妙的短暫時光裡,暖陽許下無悔不改的諾言。這一刻,心碎到痛。無望且沒有以後的失落。

致命一擊,來自二叔公趁虛而入的殺人滅口。

暖陽噴出獻血。

含沙雪下意識的攙扶,被三叔公阻攔。三叔公抓住暖陽的手,示意暖陽快走。

暖陽用盡最後的氣力登上屋脊。

二叔公窮追不捨。

三叔公內疚,並沒有做什麼。

……

暖陽自身難保,召喚替身影子,成為二叔公窮追不捨的物件,逃過必死無疑的追殺。

他還活著,內心無望到極致,或許他也沒有想到心痛得難以言喻,比身體的重傷還痛。

與含沙雪的離別,他嘗試過,只要看著含沙雪好起來,他情願承受離別,畢竟生命漫長,會有再見的那一天。

揹負殺害含沙雪父母的罪名,他不敢想象,日後再見時,會是怎麼的局面。

他不怨三叔公,三叔公應該可以守護含沙雪,即便在三叔公隨意出入的神界,想必三叔公也做得到。

神界,蒼其閣。

含沙雪無時無刻不再回憶冥界女子燻冷婉的話,二叔公的話,三叔公的話。

至於暖陽那句“沒想到這麼快,就沒有機會利用你。”類似的話聽的太多,真與假,含沙雪不想追究。

父母的死亡,無人不指向暖陽。暖陽曾經的好,在提醒含沙雪,暖陽有必要殺死她的父母嗎。

外公來了,說是含沙雪的父母不顧正邪有別,不顧三界嘲諷,私定終身,要含沙雪以此為戒,不能像她母親那樣是非不分,更不能對殺害父母的仇人心存憐憫。惡就是惡,他迷惑你少不更事的心志,為的是利用你在三界立足。此人的卑劣天地不容,三界當誅。

提及當年含沙雪的父母去世,神界的禁用法器魂玄咒和含沙雪一併丟失,帝宗吩咐含沙雪不用怕,必有破解之法。

在帝宗看來,該死的妖孽用魂玄咒控制含沙雪,不問也知道是肯定的。

帝宗還說含沙雪是神界後人,除了妖孽之外,也不可與妖界的人為伍。一切的惡果都是影痕,勾引了含沙雪的母親。

帝宗說完,愁苦的含沙雪沉默著,沒有給外公期待的明確回應,外公惱羞成怒的離開後,吩咐弟子們不準含沙雪離開神界半步。

曾經與素素關係好的小師弟,含沙雪的小師叔,還是當年的清純可愛,對萬物皆無殺傷力的那種。

他守在含沙雪門外,尋思著要是師姐還活著就好了。

三叔公迎面走來,小師叔憂愁走近,施禮後小聲告知“三師叔,你快給想想辦法。自從回來,茶不思飯不想的,白天晚上都在床上。我去看了幾次,精神頭越來越不好。也不知道她體內有沒有魂玄咒,要是有,大喜大悲,都會引起劇痛。”

“這會兒可好?”

小師叔搖搖頭“在這麼下去,不瘋也得傻。”

含沙雪蜷縮在床上,拼盡全力按壓胸口,劇烈的疼痛中,依然回憶長輩們針對暖陽說的話,和暖陽曾經待她的好。

淚水早已匯聚在玉枕上。

親情間天然的信任,愛情的相守信賴,她想不明白是是非非間的黑白曲折,斷不明誰對誰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