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十五年正月底。

麻貴在平臺面聖後,就正式帶著從京營和天子親軍衛抽調出來且已集訓完的兵馬,浩浩蕩蕩往北而去。

從永平到釜山的各處驛站,已開始有鋪兵撒開馬蹄賓士其間,而向各處官驛報知大軍行進的情況。

同時各處官驛在聞訊後,也開始往馬槽裡倒草料,且開始燒火煮飯。

這是劉應節在閣期間設立的後勤體系,將大量災民流民編為驛兵,代替驛站民之役,而驛兵負責在各處驛站於戰時給路過的大軍做飯備草料,同時傳遞訊息,而平時則承擔官民郵寄服務,而對民眾自然是收費的,以補驛站之花費。

如此一來。

軍隊就可以邊行軍邊獲得補給,不用等糧草運來再走,可以加快時間趕到釜山,然後再去東瀛,於東瀛開始攜帶大量野戰用的糧草。

至於開放驛站郵遞功能開始服務於民眾,則是因為大明眼下早已廢除路引制度,且對遷移至外地的百姓予以合法身份,即住票制度,使得民眾流動性加強,郵遞需求也就增加。

再加上,國內民眾富裕程度提高,也使得很多民眾願意花錢郵遞信件和各類物件包括錢財回家裡。

所以驛站開始向民眾開放。

有驛站的地方就有服務羈旅的客棧與相應店鋪,自然也就有大量服務人員,而儼然成集鎮,有大量人口聚集,所以往往在大量軍隊會在這裡停歇時,也會有大量過路民眾在這些地方歇腳。

而在麻貴和他的大軍於遼東一處驛站停歇時,這處驛站就有大量民眾在購買剛開售的朝鮮鐵礦的認購劵。

大明商部已決定先開發朝鮮鐵礦,因為各處驛站人口聚集,所以認購劵也會在驛站處發售。

自從上一次的礦利認購劵發售讓許多士民都獲利不少後,許多士民已透過各種資訊渠道開始知道,朝廷是真的想與天下士民一起發財,也就有不少士民開始熱衷於拿出放在錢莊裡或地窖裡的錢,去購買認購劵。

不過,購買認購劵的主要還是士子和富戶。

一是因為這個時代的資訊渠道有限。

天下人主要是透過報刊與人們口頭相傳的方式來獲取資訊。

能先知道這認購劵有好處的人,肯定是權貴官宦人家或者與他們有關係有接觸的人,而這些人最差自然也是有些關係的富戶。

二是即便朝廷刻意讓錦衣衛和官差去為百姓讀報為百姓宣講認購劵,但因為小民自身財力不足也就更加謹慎,且越是貧困的人中就越是多固執而難以被說服的,所以想要大多數庶民也參與進來,還是得等更多財富神話出現,讓許多庶民能看見自己身邊的人也靠認購劵發財後,他們才會願意把自己壓箱底的錢拿出來,購買朝廷的認購劵。

所以,大多購買到認購劵除了權貴官僚,就是以士子和富戶為主。

但如同科舉是因為庶民們親眼目睹同族同鄉的人,因取得功名而顯貴,使得庶民們對科舉非常熱衷,乃至不惜借錢也要讀書科舉,甚至親朋好友也願意借錢助其讀書科舉,將科舉視為人生正途一樣,隨著靠認購劵發財的庶民漸漸越來越多,自然也還是會帶動更多庶民相信認購劵是有利可圖的。

而能夠使朝廷將更多國民的利益綁在對外擴張的這輛大車上。

葉阿貴就靠認購劵增收了百來兩銀子,而辭去了在紙坊的工作,在清江浦買了一個二進房舍,開了一家紙鋪,自然他和他家人也沒再住棚屋,開始住進了磚瓦房。

葉阿貴的岳父王成林也開始跟著自己女兒女婿住在了一起,幫著看鋪子,沒再拉縴掙錢。

王成林現在沒事就愛揹著手在鋪子外,攔著路過的昔日拉縴好友敘舊聊天,順帶就誇誇自己女兒女婿如何如何能幹,竟由棚屋直接改住帶門面與後院的磚瓦房,連先進步到泥坯茅屋這一過程就省了。

這一天,春光明媚,晴空朗照,運河河面上浮光躍金。

王成林就再次揹著手,嚼著茴香豆,提著一壺黃酒,在見到一拉縴回棚屋的老友任勇剛路過後,就忙攔住了人家:“老任,近來船多嗎,來歇歇吧。”

任勇剛瞅著王成林把自己身後的磚牆摸了一遍又一遍,只道:“我哪敢歇,我可沒您王老那麼好的運氣,有個會賺錢的好女婿,住的是磚瓦房,做的好買賣,還讓您跟著看店,不用再下苦力。”

“說這些做什麼,他也就是運氣好,買了什麼認購劵。”

王成林話裡雖然謙虛,但臉上卻滿是光彩,且回屋拿了一土碗給任勇剛倒了一碗酒:“來嚐嚐這個,我女婿給我新買的紹興黃酒,解解乏。”

“您還喝的起紹興黃酒了,您現在正是福氣來了啊!往年我只拉過這東西,可沒喝過這東西。”

“謝啦!”

任勇剛笑著說後就結果就接過這碗酒喝了起來,喝完就舔了一下嘴角,道:“王老能再來一碗嗎,剛才喝的太急了,沒嚐出味來。”

“我也沒有多少,下次吧。”

王成林忙把碗奪了過去,抱著黃酒進去了。

任勇剛看著王成林的背影和他身上那件粗綢衣服,神色有些複雜。

隨即,他就回了家,把地窖開啟,人鑽了進去,沒多久就拿出一包銀子來,往清江浦驛站出售認購劵的地方走了去。

同任勇剛一樣的庶民還有不少,民間餘錢的確在更多的透過認購劵的方式,流入到朝廷手裡。

但這對於一些因貪財而廣有錢莊且靠放貸這類金融產業大獲好處的權貴而言,可謂損失不輕。

“錢莊的錢都被取走了,我們接下來還怎麼給湖廣官吏放貸取利?”

楚王朱華奎就在這一天,對宗室朱蘊鈐和長史王弼和說起此事來。

王弼和道:“這就看殿下願不願讓利於朝廷。”

朱華奎道:“這利讓不了!”

“除非鐵礦的認購劵盡歸我楚王府所有,否則,根本抵不了王府錢莊的損失。”

“那殿下還等什麼,殿下在漢陽已經讓人挖出了天降玉璽一枚,說明天命已歸殿下!”

“不然,殿下真要等府裡不服您的宗室將您放貸行賄的事告知於今上,以今上對崇王的處理結果,只怕也會讓殿下您沒有好下場。”

王弼和說道。

朱華奎聽後問著朱蘊鈐:“你這邊真聯絡到撫按支援我們這樣做?”

朱蘊鈐點首:“還有好些個荊州地方的武官也願意,如今至少能聚兵三萬!”

王弼和道:“殿下,天下人不滿桀紂之君久矣!如今更是窮兵黷武,大興兵於日本,乃至還在東萊廣徵兵民,中土因而空虛,可謂起兵良機,故此時不奉天靖難,何時奉天靖難?”

“這話倒是,理由也是現成的,征伐東瀛本就有違祖制,按祖制,日本乃不徵之國,如今他朱翊鈞不思清算權奸張居正,卻還好大喜功,累民虐士,違犯祖制,正當奉天靖難!”

朱蘊鈐言道。

朱華奎聽後突然拍案而起:“那就奉天靖難!”

“孤是真不能忍受他朱翊鈞為所謂新禮裡的國家與民族利益,而屈自己宗親,乃至囚弟殺兄!”

朱華奎做出決定後也說出了自己心聲,且切齒起來:“這是違背祖宗成法的!”

“殿下既已決定,那就當先再造一祥瑞,以再惑愚民!”

王弼和則在離開楚王府後對同謀此事的朱蘊鈐提了個新主意。

朱蘊鈐點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