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臉上一陣溫熱,方思以緩緩睜開眼睛,她眼神帶著困惑和迷茫,像一隻受驚嚇小鹿,打量眼前這位婦人:

她,穿著暗黃碎花棉布衫,一根麻花辮粗又長,此時正捏著塊舊帕子,溫溫柔柔給她擦臉。

“丫頭,你醒啦?”

曹菊香剛才還愁雲密佈,見她睜開眼睛,馬上綻出一臉笑容。

這床咯人得很,方思以挪著身子換姿勢:

“啊,好疼!”

才發現身上摔了多處傷口。

曹菊香聽到她說話,突然愣住了,她剛才是錯覺嗎——

她家閨女能說話了?

方士鴻聽到聲音,趕緊擠到床前:

“姐,你……你會說話了?”

“你是……我弟弟?”

方思以看了眼前這位少年,他穿著一件白襯衫,面板有些黝黑,透著健康氣息兒,那雙眼睛亮晶晶,比溪水還清澈。

她抬頭打量天花板,星星點點透著光,窗戶位置貼著舊掛曆。

看那時間,她才緩過神:

自己穿越重生了!

原主也叫方思以,80年代養豬女,還是個啞巴。

她上輩子是名孤兒,靠努力,成為養豬研究員——

她愛豬如命,日夜沉迷實驗田,廢寢忘食,研究這些祖宗吃食,最終過勞死。

而原主,父母健在,還有個弟弟——

一家四口在小山村,靠務農生活,因為要供弟弟上高中,經濟拮据。

眼下臥床,好像是因為堂妹方媚約她一起去崖上割豬草,莫名落崖,摔成重傷,不治而亡,她才就此穿越。

“她爸,快過來!咱們妞兒能說話了!”

曹菊香這次聽真切了,她眼角直接滾出淚來,一邊抹眼淚,一邊笑著衝門外喊道。

“什麼?”

方德富剛才還在清洗藥材,此時他手上抓著一把止血草,因跑得急,水漬灑了好幾滴,落到方思以臉上,有些冰冰涼:

“你是……我阿爸?”

方思以歪著頭,不太敢動彈,只眨巴著眼看向方德富,她那雙眼若墜入凡間精靈一般,帶著天真和靈氣。

聽到方思以說話,方德富眼圈直接紅了:

方圓幾里無人不知,土坑村方家,有個傻女方思以,一輩子都沒開過口。

方士鴻拍了拍胸口,長舒一口氣:

“你們看吧,我就說,我姐肯定沒事!”

曹菊香聽到後,頓時臉上一陣黑:

“什麼叫肯定沒事?叫你照顧好你姐,你看她現在傷成什麼樣?”

方士鴻心內大呼冤枉,他姐摔這樣,不在他控制範圍內呀。

可今天確實是他疏忽了,那四周一片懸崖峭壁,野獸出行,還好發現及時——

他耷拉著腦袋,不敢頂嘴。

方思以聽到曹菊香找弟弟算賬,朝方士鴻眨巴著眼兒,心下一陣偷樂:

原來,有人關心,真好!

正說話間,“突突突”,門外一陣馬達轟鳴聲。

這是誰?

“小兔崽子,去門口看看是誰來了?”

方德富見方士鴻杵在這兒,少不得惹曹菊香心煩,趕緊打發他出去。

方士鴻聽完,朝方思以扮了個鬼臉,腳底抹油,跑到門口:

拖拉機後鬥,站著傅家明。

他興奮朝屋內大聲呼喊:

“是家明哥來了!”

家明哥?

這,不是原主那未婚夫嗎?

方思以靠在床上思索,原主臨死前,還聽過他名字。

想到這,方思以忍痛,掙扎著身子想爬起來。

“你好好躺著,阿媽去給你探探訊息。”

曹菊香見他家閨女按捺不住想起來,只能無奈搖搖頭。

她家閨女對傅家那大兒子感情,大家都看在眼裡。

她每天去山上拔豬草,就為了養小白豬,辛辛苦苦養大後,賣了錢,寄給傅家明當學費、生活費。

他阿爸生病臥床幾年,傅家經濟比自家還要差些,原本怕閨女過去受委屈。

還好家明這娃子爭氣,村裡第一個大學生,傅家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方德富也連忙勸住她:

“傷筋動骨一百天,好好躺著。”

上輩子她可是在實驗田,單手輕鬆制服一頭豬,哪裡嬌弱成這模樣了?

方思以便想著法子支開他:

“阿爸,你也出去看看吧。”

方德富聽了,想到今天去溪谷邊摘了些鐵皮石斛,剛好讓家明那娃子帶回去,給她阿爸燉湯補身子。

“那我也出去看看。”

方思以見他出去了,她已經敷了些草藥,稍微動彈無大礙,便忍痛爬起來,一瘸一拐跟上去……

這座房子是典型四合院結構,牆皮發黃剝落,雖然老舊,卻打掃得很乾淨:

腳下過道,由青石板混著黃土鋪成,爬了些苔蘚。

穿過後,就是外院,整整齊齊碼了好幾垛柴火。

一位中年男人,從拖拉機駕駛位走了下來。

曹菊香剛才只留意傅家明,這才看到方德貴:

“他二叔,是你家拖拉機呀?”

土坑村村長,家裡條件好,村裡第一個買拖拉機。

只是他今天,不是去鎮上開會嗎?

傅家明也跟著下了車,方士鴻湊到他跟前:

“家明哥,我待會諮詢你高考報志願哇!”

“好,你想考哪個……”

正說話,傅家明突然面色大變:

那個穿著紅底花襯衫,一瘸一拐往門口挪過來,是方思以?

她怎麼回來了?

方媚不是說她摔死了嗎?

此時,方媚也跟著一起從拖拉機下來,她朝著曹菊香喊著:

“伯母,家明哥哥今天過來,找你……”

突然,她跟看到鬼一樣,忍不住喊出來:

“你……你怎麼在這裡?”

方思以瘸著腿,歪歪倚靠在大門口,臉上,浮著一絲笑,她沒開口,只那麼盯著方媚,盯得她瘮得慌。

怎麼可能?

她特意跑下去懸崖看過,這個啞巴傻子不是沒呼吸了嗎?

方媚腳有些發抖站不穩,倚著傅家明:

“家明哥哥,我……我不知道……”

傅家明生怕她說漏嘴,趕緊打斷她:

“方媚,你上次考試卷做得怎麼樣,待會拿給我看看。”

方媚聽完,才回過神,結結巴巴答應著。

“姐,你還受著傷呢,為了見家明哥也不用這麼拼吧,來來來,你先坐在這椅子上,別待會浪費了阿爸那些狗皮膏藥。”

方士鴻見方思以帶傷出來,狗腿去搬了把竹椅過來。

方德富聽到,不開心了,他直接揮著手往方士鴻頭上拍過來:

“你個小兔崽子,什麼狗皮膏藥,我這正經草藥,李時珍《本草綱目》都有記載,知道嗎?”

教訓完兒子,再把一大袋鐵皮石斛塞給傅家明:

“家明呀,你父親這幾天身體怎麼樣?這石斛帶回去給他煎湯喝。”

鐵皮石斛拿去集市,有藥材商過來收購,能賣不少錢。

傅家明推脫了兩下,才接了過去。

曹菊香看他們這麼站在門口,招呼他們進屋。

傅家明擠了絲笑容,衝著她開口:

“嬸兒,我今天,是特意找你們商量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