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夜雨無法回答祂。

不是因為他的共情能力還有待提高,而是因為素威屁都沒說,鬼知道祂的信徒為什麼背叛祂。

不過鑑於黎亦酒讓他和同事友好溝通,江夜雨想了想,道:“我的信徒也背叛了我。”

素威頓時來神了,“為什麼?然後呢?你是如何讓他們回來的?”

江夜雨:“他們覬覦我的神格,我殺了他們。”

說到這裡,他疑惑地看了祂一眼,“背叛者殺了便可,為何要讓他們回來?”

“……”

素威帝君:“……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的天罰是怎麼來的了。”

怪不得動不動就想殺神,原來是殺人殺習慣了。

按理說出現一個問題,比如被人覬覦神格的處理方式不是讓人不要覬覦自己的神格嗎?

他倒好,沒有解決問題,而是直接解決了出問題的人。

祂並倒不是覺得這很殘忍,實際上神不知道什麼叫殘忍,祂只是覺得這和自己一貫的思維模式不同。

但別說,你還真別說,這真是一個利索且高效的處理方式。

素威帝君宛如頓悟,“所以本座也把背叛我的信徒殺光就可以了?”

江夜雨:“也許不止這些。”

他殺光信徒之後,又殺了很多人。

素威帝君虛心學習,並舉一反三,“那本座再把其他人都殺光總行了吧?”

江夜雨根本沒在聽祂說什麼,隨意敷衍道:“嗯。”

素威帝君心中莫名的鬱結之氣一掃而空,“本座悟了!原來這就是拯救天界的妙計!”

朱雀蛋也晃了兩下,表示自己也悟了。

“……”

素威隨便找的一個空房間其實就在黎亦酒隔壁。

她本不想偷聽神的大計,但耐不住神說得這麼大聲非要讓她聽。

黎亦酒聽了兩句實在忍無可忍了,瞬間出現在隔壁從素威手中奪回了自己的靈鏡,無語地看著江夜雨道:“我讓你們好好溝通,是讓你們溝通救世妙計,不是讓你們溝通滅世大法!”

“……”

江夜雨有些不解,“我們不是一直都是這麼……解決問題的嗎?”

一路殺過來的。

“……”

黎亦酒和他劃清界限,嚴肅糾正,“不,一直這麼解決問題的是你,我是普度眾生的明燈祖師,作為一個神,應該跟我一樣。”

“……”

江夜雨欲言又止,但點頭附和,並不試圖反駁。

道侶說的都對。

黎亦酒滿意,將靈鏡收起來,對素威和蛋道:“我看你們還是自己溝通吧,別指望他了,他只會把你們帶進溝裡去。”

“……”

素威和朱雀蛋面面相覷,並不覺得玄天說的方案哪裡不好,甚至覺得這是個妙計。

但祂們不懂人情世故,只有她懂,她這麼說一定有她的道理。

祂們決定虛心聽取這位自己唯一認識的“正常人”的話。

神確實應該是她這樣普度眾生的,只會打打殺殺自然不行。

於是祂們虛心請教,“請問問題出在哪裡?”

黎亦酒:“問題出在你們現在太弱,就算回了天界也殺不了人,只有被殺的份。”

“?”

那不還是殺嗎?

素威和朱雀蛋不解,又問:“那你說得普度眾生是……?”

黎亦酒:“普遍殺光,超度眾生。”

“……”

聽起來很有道理,但又很沒道理。

素威帝君思考了一下,“所以你的方案和玄天的方案的區別之處是?”

黎亦酒:“這一看就區別很大啊,這都看不出來?你們還是神嗎?是神就對了,看不出來就對了,因為確實沒有區別。”

“……”

素威帝君反應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狐疑地看著她,“你在耍我們?”

黎亦酒:“嘻嘻,真好玩。”

說罷她轉身離開。

“……”

素威帝君和丹鸞帝君的心情大起大落,一人一蛋靠在一起思考神生。

這世上還是壞人多啊,竟然連神都耍。

黎亦酒只覺得祂們都想太多了,就祂們這磕磣樣兒,想到什麼好計妙策都無濟於事,好好休養生息恢復實力才是真。

江夜雨就懂這個道理。

他只剩塊神格碎片都能恢復鼎盛等她回來,除了天罰就沒別的問題了,而不是傻傻地沉浸在傷痛裡啥也不幹。

這倆神肯定沒他慘,結果在靈域混了幾千年還是這個鳥樣兒,真的太菜了。

黎亦酒選擇性忽略了自己萬年前就教會了江夜雨很多為人處世的方法和在凡間的生存之道。

她沒出現的時候,他也只知道在玄武湖嘎嘎亂殺。

這倆菜神終於消停了,黎亦酒也抓緊時間繼續修復青玉鐲。

但這時她又發現一個問題,由於青玉鐲的空間外放太久,有一部分幾乎已經和這個秘境重合,收不回來了。

而且也是這部分壞得最徹底,她需要將這部分剔除。

鑑於在做這件事的時候青玉鐲內會發生動盪,黎亦酒需要先將這裡的東西轉移出去。

她估摸了一下時辰,那幫徒子徒孫應該參觀完了,隨即傳音將他們召集回來。

眾修士回到竹屋前的時候神色有種大開眼界後的意猶未盡。

黎亦酒掃了他們一眼,“東西都挑好了?”

“挑好了挑好了!”

他們連連點頭,而後忙不迭地將自己選好的東西拿出來給她看,“這是我們挑選的物品,大師您看,帝君他會同意嗎?”

黎亦酒看了眼他們手裡拿的東西,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東西,破損的風鈴,不用的門鎖,還有她隨手刻了幾個字的木板。

顯然紀念意義大於實際價值。

只有袁問正常點,拿了把古法制作的神品靈劍。

載道真人最離譜,捧了一把土,表示自己視天材地寶如糞土。

還一臉求表揚地看著她,似乎覺得自己表現得很好。

“……”

黎亦酒看著他們,幻視了一下貧苦人家的小孩兒被拎進高檔餐廳看了半天選單最後只點了杯白開水,著實給整笑了,“你們是不是傻?擱這兒撿破爛呢?”

“……”

她並不因他們的“懂事”而感到欣慰,只覺得恨鐵不成鋼,無語道:“你們能在這寶貝遍地的地方大海撈沙找出這些破爛我也是服氣,真是謝謝你們幫我撿垃圾了哈。”

“……”

眾修士看著自己手裡的東西沒有吱聲,主要是這裡的東西可是明燈祖師巔峰時期的東西。

渡劫大圓滿都還用得上的,每一件拿出去都是世間至寶。

他們看了看自己這菜雞修為,覺得不亞於螞蟻扛大刀,屬實配不上啊。

而且明燈祖師的遺物到底是帝君的念想,萬一他們拿到了重要的東西可如何是好?

黎亦酒捏了捏眉心,她是真沒想到這麼件小事也需要拉扯。

剛進秘境的時候看到他們一副準備“大幹一票”的架勢還以為他們多能呢。

結果真上的時候就慫了,這不敢碰那不敢拿,搞得好像她虐待了他們似的。

黎亦酒深吸一口氣,帶“孩子”就是這麼麻煩。

她心念一動,眾修士便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巨大的庫房中。

裡面擺滿了琳琅滿目的靈器。

因為太多,以至於乍一眼看去像破銅爛鐵,但明擺著都是十分貴重的寶物。

甚至有些靈器已經生出了靈性,察覺到有人了來了在“破銅爛鐵”中震動起來,似乎想吸引他們的注意,帶自己離開這個“暗無天日”的庫房。

隨便拿出去一件都是能當傳世之寶的寶物。

眾修士呆呆地看著這一幕。

這個庫房屬於竹屋旁邊的閣樓裡,他們以為這也是不能進的“禁地”,便沒有來這裡看過。

黎亦酒面無表情地抬手,“請,隨便拿,靈器們已經迫不及待等你們領養了。”

剛說完,靈器震動得更厲害了,似乎在附和她的話。

它們都是黎亦酒萬年煉製的靈器,有的是淘汰下來的,有的是練手之作,雜七雜八都在這裡了,總之都是不怎麼用了的。

但它們又生了靈性,不好隨便處理,萬年前也送不出去,便只好一直堆在這裡了。

它們是神兵,它們生來就是用來打架的,待在這兒快要憋死了都!

來個人帶它們出去打架吧!

眾修士從震撼中回過神來,還是有些拘謹,“這、這不好吧……都是祖師留下的絕世靈寶,我們擅自拿了帝君不會生氣嗎?”

黎亦酒心累,“不會不會,你們帝君王八心腸海納百川大方得很,這都要氣的話早氣死了,但你們再墨跡的話先氣死的就是我了。”

“……”

姑奶奶,這可不敢說!

他們簡直膽戰心驚,她跟黎亦酒這師徒倆那不知死活的美真是一脈相承。

她不怕死他們還怕呢!

自然真人還是有些謹慎地問,“我們每人都拿一件的話不是個小數目……”

黎亦酒:“我現在說的是隨便拿,靈器願意跟的話愛拿多少拿多少。”

“!”

眾修士被她的大手筆震驚到了,但第一反應不是驚喜,而是惶恐,“這這這……大師,這真的沒問題嗎?您還是先問一下帝君吧?”

雖然他們一開始是想著大師能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幫他們昧下一點,得知她跟帝君串通好用靈鏡監督他們還有些鬱悶來著。

但現在她這樣大手一揮,他們反而不敢動了。

大師您別這樣,我們害怕。

我們只是想昧幾塊碎銀,不是要金山銀山啊!

“……”

聽他們一口一個帝君,黎亦酒這才發現她這是自己坑了自己。

她一開始是擔心重要的東西例如靈源或者青玉鐲的碎片之類的落在了別人手裡需要扯皮,不過主要還是為了“假公濟私”光明正大和道侶聯絡。

但沒想到自己的東西儲存得這麼完整,連這些“破銅爛鐵”都還在。

而且在這些窮慣了的徒子徒孫眼裡這已經是非常貴重的東西了,乃至於碰都不敢碰。

黎亦酒嘆了口氣,“好好好,行行行,我這就問問你們帝君,一個個膽小得跟鵪鶉似的……哎,靈鏡忘了關,你們帝君一直在聽呢。”

“!”

她全然不顧他們驚恐的眼神,將靈鏡面向他們,並抬手指了指裡面的人,“噥,他沒吱聲就是同意了,趕緊的吧我還有事兒呢。”

“!!!”

不!!別這樣!

我們也有事!我們會逝的!

眾修士差點發出了尖銳的爆鳴聲。

黎亦酒見他們這副死德行,只得面無表情地將靈鏡收回來摁滅,“麻溜一點,再不拿我就把你們丟出去了。”

“……”

姑奶奶,奶奶,祖宗!

我們拿!我們拿還不行嗎!

眾修士忙不迭地衝進庫房裡,慌忙又心不在焉地挑選靈器。

明明是在發大財,臉上卻沒有絲毫喜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在剽竊。

他們真是搞不明白了,她們師徒倆怎麼都能心大到這種地步的。

她們為什麼不怕帝君啊?!

在黎亦酒的魔鬼催促下,他們終於手上拿滿東西出來了。

這時黎亦酒靠在門外的一根柱子上等他們,手裡還開著靈鏡,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似乎被什麼東西隔絕了,他們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

但可以看出氣氛很融洽。

黎亦酒道:“這次修復青玉鐲,得順便把東西也整理一下,竹屋挪到另一個空間去,這裡重新蓋個大院子,我看你那倆個同事估計賴上我們不走了,得給祂們留間房……”

江夜雨道:“無需替祂們操心,祂們不是小孩子了,你沒有義務做這些。”

黎亦酒聳肩,“我可沒有做慈善的心,方便就養著唄,以後用得上。”

雖然那倆看著磕磣,但也是貨真價實的神。

現在是落魄的鳳凰不如雞,但回到天界便是祂們的主場了。

她這不得好好“趁火打劫”一把?

黎亦酒想到這裡,忽而福至心靈,挑眉看向他,“你不會是吃味了吧?”

江夜雨沒有吭聲了。

但黎亦酒還能察覺不到?

她頓時樂了,“噗嗤,一個孩子跟一個蛋你……好好好,我不替祂們操心,我是在替你操心,祂們以後高低是個助力,你用得上的……”

江夜雨有些被揭穿的不自在和無奈,“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她總說自己想擺爛,但又把一切安排得盡善盡美,其實這些事他都心裡有數。

黎亦酒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嗯,你確實不是小孩子了,小孩子哪會見一個噶一個?”

“……”

江夜雨無言以對。

黎亦酒又道:“你之前提議過讓我繼承朱雀的神格,我否決了,但你還是沒有放下殺意,而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對天界視若無睹,所以……你的心裡有數不會就是刀了那倆位自己頂上吧?”

江夜雨又沉默了。

以黎亦酒對他的瞭解,她知道自己猜對了。

也就是說他想一個人幹掉朱雀和白虎,甚至還有不知所蹤的青龍,繼承祂們的神格。

這就是他對白虎和朱雀任何反應都回以漠視的原因。

所以並不是因為他滿腦子兒女情長對天界的事毫不關心,而是因為在他已經為祂們預訂了死亡套餐。

別說,你還真別說,這個超級大滅霸方案還真不是無的放矢。

這樣站在他的角度既可以剷除這些可能的“情敵”,又能得到祂們的力量,一個頂四個,還能解決不穩定因素,徹底杜絕可能會有的意見不統一的情況。

其他神靈可能意見相左,但他會永遠站在她這邊。

所以這不論是對她還是對他自己來說都是百利而無一害的解決方案。

還沒動手只是摸不準她的意見。

江夜雨看著她,那雙看待世間萬物都漠然無情的眼睛裡只有她一個人的影子。

她曾戲說他們都是冷漠無情的劊子手,但江夜雨清楚並不是。

真正冷漠無情的只是他,而她,是真真正正普度眾生的明燈祖師。

她不太可能會接受這個方案。

這也是他明明有打算,卻並沒有對她提起的原因。

但她是何其的敏銳?

他輕聲說:“這只是一個念頭,並非一定要實施,如果這太殘忍……一切以你的意見為主。”

黎亦酒並不意外。

她緩緩給他豎了個大拇指,笑道:“牛,還得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