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冕說,大過年的,他就不去當個惡人,破壞其他人的假期,他親自來給黃清若幫忙。

黃清若瞧著則更像是,梁冕的真正目的是防止其他人看到小房間裡的什麼重要東西,不希望二叔公的東西外洩。

但哪裡有什麼不能外洩的東西?工作日誌她已經收起來了。剩餘的這些私人藏品孤本,黃清若作主全部捐給博物院。

二叔公的遺物,一直以來黃清若都可以任意處置。只不過以前她沒動,有些權力給了她她不一定就能用,三叔公還在盯著。何況她也不想處置,她巴不得和二叔公一點關係也沒有。

如今黃清若其實依舊不想處置,可她不想再把它們填充回那個小房間。

那個小房間也沒必要一直保留著原樣,她記憶中的噁心的樣子。

所以連床簾、窗簾,以及二叔公留在裡面的所有生活用品和個人衣物,黃清若也都找人來丟進垃圾桶。

——梁冕不找人,黃清若就親自找人,聘了位小時工。她碰也不想碰二叔公的那些東西。

頭兩天,黃清若就在給工作室換模樣中度過了。

第三天,黃清若去了霖梵寺。

她約了和文嬰大師見面。

不是誰都能和文嬰大師想見就見,而且文嬰大師每天也是有事情要忙的,並不是都有空。

這次約見,黃清若是讓三叔公出面約的。

見上面後,黃清若開門見山,問文嬰大師所要他手裡保留的那個殘片。

文嬰大師沒有否認他有,但他問黃清若怎麼知道他有的。

黃清若毫不猶豫地出賣了梁京白,向文嬰大師指控梁京白這些年根本不是虔心向佛,不過是借佛門聖地遮掩他的野心、方便他展開他的個人行動。

她建議文嬰大師帶領霖梵寺上上下下的僧人做個清查,清查如今的霖梵寺裡有多少僧人是被梁京白滲透了的、多少僧人聽命於梁京白的。

在提醒文嬰大師之前,黃清若已經提醒過三叔公了,也建議三叔公給霖梵寺住持提相同的建議,有必要的話,梁家可以幫霖梵寺清查。

黃清若能做的最大限度,就是指認那個小沙彌。

那個小沙彌,這段時間倒不在霖梵寺裡。

梁京白閉關的時候小沙彌就跟著去了。

因為閉關期間,需要有人給閉關的僧人定期送水、送食物。

梁京白閉關的地點不在霖梵寺內,霖梵寺照應不到,所以指派了一位僧人跟著去修行。

照理說,閉關的地點,是會跟寺裡報備的。所以那會兒黃清若跟三叔公揭發梁京白之後,三叔公派人來霖梵寺要過樑京白的閉關地點,想做個確認。

然而霖梵寺沒給,即便是三叔公出面,他們也嚴格遵守規定,沒有給。

三叔公退而求其次,讓霖梵寺派僧人去確認,霖梵寺也沒有答應。因為假如梁京白就是在好好地閉關修行,這樣遭到外人的打擾,去打擾梁京白的僧人,也是壞了修行的。

這不是得罪梁京白的問題,而是得罪佛祖。

所以現在黃清若在文嬰大師面前,除了檢舉,也沒辦法左右霖梵寺是否會處置梁京白。

言歸正傳,黃清若繼續跟文嬰大師談論碎片。

她做好了挖不出資訊的準備。

文嬰大師卻是有問必答非常坦誠的樣子,告訴她,碎片並非他私藏,他也不清楚碎片具體是什麼,只是當年二叔公託他保管,所以文嬰大師幫二叔公放在霖梵寺的藏經閣裡。

雖然文嬰大師好像並沒有對她撒謊的理由,但二叔公已經去世了,事實究竟如何,黃清若在心裡保留一分餘地。

清若最後問文嬰大師,既然是二叔公寄放在他這裡的,那她是不是可以拿走。

文嬰大師卻說不行。說這和萬佛牆的東西不一樣。

萬佛牆的東西,是二叔公透過霖梵寺託管,為的就是有一天給到黃清若的手裡。

碎片則是二叔公私人寄放在文嬰大師手裡的物品,並且沒有說明以後要怎麼處理,所以即便二叔公已經去世,也只能先這麼繼續放在文嬰大師的手裡。

黃清若退而求其次,問她能不能看。

文嬰大師還是說不行。

黃清若沒辦法了:「那我只能報案。」

碎片屬於文物,私藏文物是違法行為。

文嬰大師說,可以報案,等警方判定之後,需要他交出,他自然會交出。

黃清若就先告辭了。

她沒有馬上離開霖梵寺。

她順便轉去了赤烏。

冬日的霖江,哪裡都是蕭條的。

梁京白的這座僧寮外表看起來也一樣,沒有花花草草的點綴,格外荒涼。

荒涼之中,柿子樹挺立得筆直。

它明明也是光禿禿的,沒有葉子也沒有果實,比起周圍環境裡扎堆的其他樹,它還是煢煢孑立形單影隻的,但它就是顯得很獨特。

黃清若走進院子,在柿子樹下站了會兒,仰頭望著柿子樹。

它的高度應該已經到盡頭了,黃清若沒覺得它比去年高大。

低頭,她又盯著樹根的位置,心想:梁京白是不是就這樣暫時躲走了?

躲走之後,他是元氣大傷,重新規劃他的事業,直至成功殺回來的那一天?

還是他從此一蹶不振,獨自在另一座無人知曉他身份的城市裡,開啟他的新生活?

他母親的忌日,以後豈不是無人再來祭拜?

轉身,黃清若繼續往裡走,從自己包裡取出她預先準備好的鐵錘。

她並非臨時起意到這裡的,她打算進去屋裡。

鐵錘是用來砸鎖的。

然而,等走到門前,黃清若發現,用不著鐵錘,門根本沒鎖。

蹙眉,她伸手,成功推開拉門——確實沒鎖。

因為很怪異,拉開門後,黃清若警惕地先在門口處張望。

裡面沒人。

看起來也不像最近有人來過的樣子——當然,或許來過人,但來過的人沒有留痕跡。

黃清若只能確定,她之前沒跟梁家的人透露過這個僧寮。

或許梁家是否從其他地方獲知了這裡?

思量過後,黃清若喊了兩個警衛守在門口,她自己進去。

除了衛生間,沒有能藏人的地方。

黃清若仔細檢查了一遍。

倒真叫她發現了端倪——

柿子餅。

以前她翻到柿子餅的櫃子裡,裝了好幾盒柿子餅。

黃清若突然想到:剛剛柿子樹上,一顆柿子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