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清若意識到自己的心態又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而且說實話,梁京白對她的評價沒錯,她的微妙變化就是得寸進尺。

明明不久前她還覺得,她相信梁京白,梁京白說不是同情就不是同情。即便梁京白對她是同情,她也能接受。

這才多久的功夫,她就越來越動搖了,她也開始不滿足了——她不想要他的同情,她希望她的感覺並非她的錯覺。

她的什麼錯覺?自然是……他好像喜歡她的那個錯覺。

或者,以前他不喜歡也沒關係,以後,他能不能……開始嘗試喜歡她?

她其實也沒那麼大膽,否則她問的就不是他能不能慣她,而是直接問他能不能喜歡她。

甚至連當下問完他能不能慣她,黃清若就後悔了。

她不想聽他的回答。

準確來講,她是不敢聽他的回答。

他給的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她會失望。

也成了她自取其辱。

縱使現在的梁京白大機率不會再像從前那般對她口出惡言。

可,黃清若反倒覺得,從前他對她口出惡言,她不覺得受到羞辱,現在他因為同情她對她的百般縱容才是對她真正的羞辱。

所以,未及梁京白反應,黃清若便接過藥碗,將藥一飲而盡。

飲盡後,黃清若也沒有問梁京白要糖。

放下藥碗,黃清若同樣主動結束和梁京白的曖昧不清的言語,單刀直入切正題:「六哥今晚在書房裡,只是陪三叔公下棋,聽三叔公對你和管樂催婚催育?」

關於三叔公的催婚催育,在回半山別墅的車上,黃清若已從管樂口中得知如何解決的。

基於梁家人崇尚命理之說,管樂的藉口就是管時敏在北城找大師算過。

上回管樂和梁京白訂婚儀式上出了血光之災,需要一段時間的化解。故而短期內不適合舉辦婚禮,否則不僅對管樂和梁京白,對梁家也不好。

至於催育,管樂乾脆趁此機會斷了三叔公的念頭,明確告知,她的身體已經生不了小孩了,而她和梁京白也沒有生孩子的計劃。以後如果想要,可能領養一個。

總歸,管樂和單明典的那段婚姻在梁家內部傳出許多虛虛實實的流言,管樂順勢破罐破摔不遮不掩。

三叔公聞言表示,他只是盡到長輩的義務,提醒他們為家族開枝散葉。而他們小夫妻倆既然有他們的規劃和打算,就以他們的規劃和打算為準,家族內部並不會強求。

言外之意,即三叔公尊重管樂和梁京白的意願,以後三叔公也不會再提他們生小孩一事。

結婚的事情,三叔公倒稍微問仔細些,問的是「短期內」是大概多久,以及更具體一些的大師的說法。

管樂早有準備,應答如流,三叔公也沒有懷疑她什麼。

其實即便三叔公懷疑,黃清若認為三叔公也只會放在心裡,不會說出來。

畢竟雖然管樂和梁京白還沒正式結婚,但這段時間以來,各位梁姓子弟拜託管樂幫忙的事情,管樂大多盡心盡力。

管樂看起來也是被梁京白綁得死死的,對梁京白死心塌地。

管樂和梁京白的這段聯姻,已經在發揮它應有的作用。那麼結婚沒結婚,區別並不太大。..

以黃清若對某些梁姓子弟的瞭解,她都能料到,等管樂和梁京白短期內不會結婚的訊息在梁家內部流傳開來之後,他們私底下還會議論梁京白賺到了、梁家賺到了。

沒有婚姻的束縛,意味著責任也沒那麼大,以後梁家要拋棄管樂,也省去一些麻煩。

「三叔公一句其他話也沒有?」黃清若

等梁京白給個確認。

「沒有。」梁京白如是回答。

下一句,梁京白話鋒一轉:「但,三叔公的話,應該全在今天和我下的那盤棋裡。」

黃清若凝思:「六哥詳細地展開講講?」

梁京白問:「你懂圍棋?」

黃清若:「……」

嗯,她不太懂。

所以他的意思就是,她不懂圍棋,他沒必要詳細地展開講講,講了也是對牛彈琴。

黃清若倒也不願意浪費時間:「那六哥直接總結性地告訴我,那盤棋裡藏著三叔公的什麼話。」

梁京白並未繞彎子:「如果我理解得沒錯,三叔公的意思是,雖然他幾十年來見過大風大浪,處理過家族裡的各種大事小事,但這次你和二叔公的事情,真的難倒他了。」

「是他管理梁氏家族這麼多年以來遇到的最棘手也最無措的家務事。他感到很羞愧,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請原諒他。」

「……」黃清若聽完,只有一個想法,「圍棋博大精深,下個棋就能傳遞出這麼多的意思。也說明了六哥在圍棋上的造詣很高,否則也不可能跟三叔公下個棋,就解讀出這麼多的意思。」

梁京白走近她一步:「不相信我的話?」

她的表達確實像她不相信他的話,像她在嘲諷他。或許剛剛她的心理活動作用到了她現在的語氣之中。黃清若發誓她沒有:「相信。」

「但我還是不明白,三叔公是說他處理不了所以不處理了,還是說給他多一點時間,他之後再處理。」黃清若繼續發問。

梁京白卻還停留在上一個問題:「你的表情告訴我,你不相信我的話。」

黃清若換了個極盡誠懇的語氣:「六哥確實誤會了,我真的沒有不相信你的話。」

何況她也想不到如今在這件事上面,他有什麼可跟她撒謊的必要。

那也確實像三叔公能表達出的意思。

她和二叔公的陳年舊事,擱誰都不好處理。

梁京白補充了一句道:「三叔公選擇跟我說,由我代為轉達,應該是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麼直接和你聊。」

黃清若的猜測也是如此。畢竟連跟梁京白談論這件事,都是透過圍棋傳遞。

梁京白清薄的雙眸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臉,帶著研判,似乎還在探究,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於是輪到黃清若反問梁京白:「六哥不相信我相信你的話?」

梁京白的右手輕輕地捏在她的下巴上,他的左手指尖則隔著她的衣服布料戳在她的心口處,也又問:「你在想什麼?」這是一句,以往兩人在床笫之間的時候,他欲圖趁著燃香的作用套她的話而經常問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