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天在梁京白的洗浴間內用完最後一顆藥,藥盒雖然空了,但她也不敢扔在他的垃圾桶,所以還是塞回了她自己的睡衣口袋裡。直至現在,小藥盒也還在她的行李箱裡。

並且,藥盒蓋是透明的,她能看見面前的這個小藥盒裡面裝著藥,更加不可能是她的那一個了。

那麼,梁京白的這個是從……

黃清若記起在梁衡車裡的時候,她聽見梁京白問梁衡要過東西。

便聽梁京白說:「你的進貨量不小。」

黃清若由此確認,來自於梁澍。梁京白查到是梁澍幫她買的藥了。

面前的這份,應該是她第二次拜託梁澍買的那些。

不可能是梁澍出賣她。黃清若猜測:「六哥這又犯了偷盜戒?」

梁京白的手指輕輕叩在藥盒上,又問了之前的一句話:「你什麼毛病?」

黃清若的視線跟隨他的動作落在他的手指上。

他叩藥盒,用的是左手,手又薄又幹淨,骨節勻稱,手指也很長。她還能清晰地回憶起,他長長手指的指尖上令她戰慄不已的涼意。

她閉著眼睛的時候,回憶得最清晰。

「想勾男人,男人不上勾,我就使點小手段。跟梁禹學的。」黃清若牽動嘴角,「我那天有多想要男人,六哥一清二楚。六哥不給我,我也只能出此下策。已經不是我第一次給六哥下藥了。不過六哥那晚才中招。」

梁京白神色不起波瀾:「那麼想要,你還要吃藥?」

黃清若平平道:「六哥如果主動還我煙盒,我也不至於噁心到,在清醒的時候,對六哥下不去手。」

她的嘴巴和她的腦子估計分了家,所以她的嘴巴又在不計後果地作死。

可實話講,梁京白的行為的確激怒她了。

他之前對她做的任何他自以為是的羞辱,都不如他今次的行為令她不痛快。

梁京白漠然地注視她,從禪桌前起身,一聲不吭地朝她走過來。

不知道他又想幹什麼,但他明顯來者不善,黃清若於下意識間後退一步。

只一步。

停在她的面前,梁京白眼眸低垂,從黃清若的視角,他逆著光的面部輪廓清晰明瞭,他的眼睛下方被他長長的睫毛打出了淺淺的陰影,倒也仍舊遮擋不住他眼睛裡的疏冷。

約莫四五秒後,梁京白的嘴唇覆蓋下來,舌尖探入她的唇齒。

黃清若不動,一動不動,垂落於身側的兩隻手用力地掐自己的手心,以抵抗住像前幾次那樣,被他的吻消磨了意識。

而梁京白今次的這個吻,和之前幾次的吻不太一樣。

同樣是暴烈的,與他矜冷疏淡的外在不相符的暴烈。卻又是溫柔的,一種在她的認知當中,她不可能從梁京白的身上體味到的感覺。

——確實是不可能的,他的吻裡再「溫柔」,黃清若始終睜著的眼睛,只看到他一臉地冷然。彷彿他在做的不是一件親暱且纏意綿綿的事情。

她和梁京白之間的吻,如果是親暱且纏意綿綿的,她恐怕該懷疑自己見鬼了。

須臾,梁京白的嘴唇離開她的時候,他滿是涼意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拇指描過她的唇線,語音譏誚:「現在沒被我噁心到?」

黃清若真誠地感到好奇:「六哥應該比我更感到噁心?」

梁京白猛地推她。

推得她不停地後退。

推到她的後腳跟撞上床沿,她摔坐在床上,梁京白的手抓住她的肩膀,掀翻她。

黃清若趴在硬邦邦的床上,猜到他又想幹嘛了。

可這一回,他的指尖還沒觸碰上來,黃清若

就像條翻了肚皮的魚喘著大氣在灘塗擱淺:「……不要。」

梁京白翻回她的正臉,像撈起溺水之人一般,撈住她的腰,將她撈坐起來。

黃清若坐不住,滿頭的細汗浸溼她的碎髮貼在她的額頭,她無力地要往後倒,他一拉她,她又因為慣性往前傾,額頭砸在他的胸口,靠住,不動彈了。

梁京白低垂眼簾,落於她發頂的眸光晦暗不明。

半晌,黃清若的手指揪住他的衣服下襬,清泠泠地低聲說:「六哥,我餓了,想吃飯……」

她中午吃過午飯來霖梵寺到現在,天都黑透了,過了晚飯的時間點,也還沒吃上一口東西、喝過一口水。

剛剛洗澡洗到一半,她就意識到她餓了,還擔心過自己會不會又低血糖暈倒。

「沒有。」梁京白涼淡的嗓音無情地從她腦袋上砸下去。

說罷他捋開她的手,也推開她靠在他身前的腦袋。

黃清若並未沒指望能從他這裡討到現成的食物,她重新揪住他的衣襬,仰頭問:「你告訴我廚房在哪裡就行。」

「沒有。」梁京白重新捋開她,下一句給了她轉機,「回答我的問題,我可以考慮幫你找吃的。」

黃清若:「……」

梁京白自顧自回到禪桌前落座,繼續抄經文。

黃清若看了他一會兒,選擇躺倒到床上,被子蓋過臉,嘗試睡覺。睡著了就對餓沒有感覺了。

但床真的太硬了,枕頭她也覺得很硬,是小葉紫檀木枕頭。

而也因為睡不著,飢餓感越來越顯著。

黃清若躺不住了,重新坐起來,又看了一會兒梁京白。

梁京白對她的動靜毫無察覺一般,八風不動地仍舊抄寫著經文。

或者他還在等待她餓得受不了,向他妥協。

黃清若將目光從他身上轉向屋裡的其他地方,起身開始翻箱倒櫃四處搜尋。

她不相信,他這裡一丁半點吃的東西都沒有。

當然,她其實不止在找食物,她順便找一找煙盒。

梁京白並未阻止她。

黃清若的心為此沉了兩分,因為他沒有阻止,基本說明她找不到。

事實卻證明她判斷失誤——雖然沒找出煙盒,但她從一個盒子裡發現了柿餅。

梁京白看起來明顯也是忘記了屋裡還有這盒柿餅,表情瞬間有些變化,眉頭極輕地凝起一下,冷寂道:「放下。」

黃清若只當作沒聽見,在他開口的同時,就拿起一塊柿餅咬進嘴裡。

她不愛吃這種東西,但現在餓,也沒得挑。

咬進嘴裡意外發現味道非常不錯。

「哪裡買的?」黃清若順口問。

梁京白起身,站在禪桌前,似乎原本打算走過來拿回柿餅。

可又定在原地沒動,注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