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是梁禹在問。

但黃清若是看著三叔公回答的:「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這些就是我從萬佛牆裡取出來的二叔公託管在霖梵寺的全部物品。請三叔公查收。」

三叔公和梁祖宏還是沒講話。

梁祖宏在剛剛梁禹開口之後就瞪了梁禹。

梁禹跟沒看見似的,情緒完全處於激動之中:「這怎麼會是二叔公託管的東西?誰認得這是什麼破玩意?你認得?」

因為激動,梁禹上前來抓起那個牌位的時候,不小心也將牌位底下的那個木盒掀翻。

被掀翻的木盒掉落在地,蓋子摔開來,也掉出了裡面的東西。

是女孩子的襪子、扎頭髮的皮筋之類的小物件。

始終低垂著眼簾的黃清若,視線觸及這些小物件的剎那,眼波輕輕顫動——和之前見到的她的貼身衣物不一樣了……被人換掉了?

牌位留著,盒子裡的東西換掉了……

會去換的人,除了她心裡的那個名字,還能是誰……黃清若沒抬眼,沒去看梁京白。

她不知道梁京白為什麼要單單換掉盒子裡的東西。

可發現盒子裡的不是之前的東西之後,她心裡的噁心感確實消退了一些。

只是,東西這樣被換掉,黃清若又有些擔心,對三叔公的衝擊力會不會不夠大。

「認得。」黃清若回答,「我認得這些東西。」

梁京白這時候主動進入了她的視線範圍內。

準確來講,是梁京白的腳,進入了她的視線範圍。

梁京白表現得像是也好奇地過來圍觀。

他的反應趕在了梁禹之前,趕在梁禹之前,撿起地上的襪子,問:「這些是什麼?」

黃清若攥緊手指:「我以前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二叔公偷偷拿走藏起來的東西。」

梁禹費解:「什麼?二叔公偷偷拿走你的這些東高原地起來做什麼?!」

黃清若蹲身,撿起方才被梁禹甩落在地的牌位。

不得不說,牌位的質量比木盒的質量好。

牌位摔在地上,一點損傷也沒有。

撿起之後,黃清若捧在手裡,牌位上的字面朝三叔公捧著。

而她也仍舊是向三叔公回答梁禹的問題,彷彿終於願意把梁禹作為三叔公的代表:「我接下去要講的話,我很清楚你們會難以置信。這也是我這麼多年來從不對其他人透露這件事的其中一個原因。」

「二叔公去世之後,我原本也覺得沒必要再說了,就讓這個秘密跟著二叔公一起永遠地消失。」

「但我沒想到,二叔公還在萬佛牆裡託管了這樣的東西。」

「既然是二叔公的物品,那就是梁家的物品,你們看不明白它們是什麼,我作為二叔公交託來取這些物品的他的徒弟,有義務向你們解釋清楚。」

略略一頓,黃清若接著道:「牌位上寫的,就是二叔公心裡所想的。他不僅僅想要我當他的徒弟,還希望我能成為他的老來伴,陪他走完他人生的最後那段路程。」

地藏殿裡只有黃清若一個人清泠泠的嗓音。

大殿之內還有一點點回聲的效果。

顯得黃清若的嗓音較之平時又多了幾分空靈。

而在黃清若話落之後,大殿之內又陷入了一陣落針可聞的凝滯般的寂靜之中。

好似每個人都在消化黃清若的這番話。

寂靜維持了許久,比方才剛剛看見牌位還要久。

然後第一個跳出來的又是梁禹:「那個老東西!人面獸心!竟然敢打你的主意?!我——我——我——」

梁禹氣急敗壞,手邊沒有順手的東西可以摔,便又奪過了黃清若手中抱著的牌位,狠狠砸到了地上。

這些牌位終於被摔壞了,底座摔得分離。

黃清若心裡在想:梁禹的第一反應,不是懷疑她在撒謊、不是追問真實性,而是直接信了她對二叔公的揭發。

黃清若心裡卻也清楚,梁禹這種反應的真正原因,並非基於對她的信任。

梁禹這人本就目中無人、敢懟天懟地,情緒上頭了,怕是連他的親爺爺三叔公都能罵,遑論二叔公這個始終在梁家保持中立的人。

梁禹私底下一直都覺得二叔公不識抬舉。

二叔公收她當徒弟、疑似靠攏梁晉東的那幾年,三叔公和梁祖宏都是微妙的,梁禹又怎麼可能對二叔公毫無意見?

梁禹還在咒罵著:「我早就猜到那個老東西收若若當徒弟不懷好意!但沒想到是這種啊臢心思!我還是低估了那個老東西!」

「你給我閉嘴!」梁祖宏終於忍不住開口呵斥梁禹,即便幾人正處於不能大聲喧譁的佛殿之中,梁祖宏也忍無可忍了。

梁祖宏甚至揪住梁禹的後頸衣領,將梁禹一道往外揪,不允許梁禹再待著:「這裡沒你說話的份兒!你爺爺會處理!」

梁祖宏也喊上了梁京白,要求梁京白也一併迴避。

現在並不是梁家人爭奪二叔公的遺物了,而是事關梁家整個家族聲譽的家務事。且涉及的是二叔公這個輩分的人物,小輩們不適合再旁聽。

包括梁祖宏都不適合旁聽。

所以梁祖宏要把人都帶出去。

文嬰大師倒是很懂得避嫌,早在那句「阿彌陀佛」之後,便從地藏殿離開了。

梁祖宏要把時間和空間留給黃清若和三叔公單獨談。

梁京白卻不願意出去:「抱歉,小七是我們的妹妹,除非小七不願意我旁聽,否則我要留下來,搞清楚二叔公曾經究竟怎樣傷害過小七、我們這些當哥哥的又如何地失職沒有保護好小七。」

梁禹原本也是非常不願意避嫌的。

現在梁京白不走,梁禹更加不願意走:「我也要留下來旁聽!若若是我的未婚妻!我的未婚妻被那個老東西傷害我怎麼能置之不理?!」

說著梁禹還擠開了梁京白,重新湊到黃清若的面前:「若若!不要害怕!把老東西對你做過的事情全部告訴我們!我們會為你主持公道!」

梁祖宏氣得臉都要漲成紫色了。他最不滿的其實是梁禹稱呼二叔公為「老東西」。

三叔公和二叔公的年紀沒有差太多,當著三叔公的面一直喊「老東西」,即便喊的是「二叔公」,也非常地大不敬。

對二叔公大不敬,對三叔公更大不敬。

梁祖宏還沒能直接教訓梁禹不許再說「老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