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是我哥了?」她清泠泠地問。

他給丁渭的那個回答,未免可笑了些……

黃清若第一次和梁京白見面的時候,梁晉東確實就是讓她直接稱呼梁京白為哥哥,前面不帶「六」,因為最初黃清若見到的只梁京白一個,後來又見到梁晉東的其他子女,才有了「六哥」。

梁晉東的前兩任妻子,都有孃家。第三任妻子,也就是梁京白的養母,沒有孃家,梁京白除了梁家,沒有其他地方可去,而梁晉東的其他子女有時候會到他們各自母親的孃家家裡走動。

這便是最初黃清若只見到梁京白、沒見到其他人的原因。

由於黃清若進入梁晉東的家裡之後,排行最末,也只有她會稱呼梁京白哥哥,對於梁晉東的其他子女來講,梁京白是弟弟。

梁京白從沒有在外人面前明確地承認過她和他的兄妹關係。

即便當初梁京白和管樂談戀愛期間,管樂每次對著他「你妹妹」「你妹妹」地說或者對著她「你哥」「你哥」地說,梁京白也沒有直接回應過。

管樂和梁家的其他人都不太親近,所以以前在管樂眼中,梁晉東的其他子女不是黃清若和梁京白的兄弟姐妹,只有梁京白和黃清若是兄妹。

現在黃清若又仔細想了想,那個時候她喊他「哥」,其實還是下意識間的反應。

就像她走在大街上,遇到危險,向陌生的路人求救,朝路人喊「爸爸媽媽哥哥姐姐」這種親近的親人的稱呼,獲救的可能效能更高一些。

但她真的喊錯人了,她喊梁京白的名字,可能都比喊他「哥」更管用。

當年那種情況下,他也沒有理會他們的「兄妹關係」,今晚他倒跟丁渭說,他是她哥……

「哥?」黃清若看著他,又重複了一遍,以疑問句的方式重複。

她沒什麼力氣,故而抓他抓得並不牢,梁京白很輕易地就抽開了自己的手。

抽開的時候,他身上的水還從他的下巴滴落,滴在她的臉頰上。

梁京白走了出去,好似就這樣丟下她。

看樣子,今晚她不用跟他睡……?黃清若縮起來,往被子裡縮,整個人縮排去。

其實前面挺順利的,她沒吃藥,他像之前一樣,一隻手就玩弄她。偏偏他又在她的耳邊問她那句話。

或許他今晚找她過來的目的,根本也不是睡她,而就是探究她的毛病和當年的綁架有沒有關係,以驗證他的猜測。

他怎麼這麼閒?她沒給他答案,導致他胃口被她吊著,這幾天淨自己瞎琢磨她的身體狀況了?黃清若心想,她該感到榮幸嗎?

壓著溼漉漉的頭髮,她在滿是梁京白氣息包裹的被子裡昏沉沉地半夢半醒。

夢,有點續上的意思,續上之前「冥府」帶給她的大霧濛濛。

大霧濛濛的那無數雙眼睛又出現了,無論她怎麼逃都逃不開。只不過這一回,霧氣慢慢散開,無數雙眼睛的主人全部現出具體的形態。

滿是鐵鏽味和陳腐氣息的舊工廠裡,他們扭曲著,將她圍困在中間,他們垂涎欲滴著,開始拆解她這隻無法反抗的獵物,要將她吞入他們飢餓的腹中……

梁京白揭開被子,入目的便是黃清若蜷縮成一團,如同一隻孱弱的小獸,咬著齒關抖個不停。

這畫面他並不陌生。以前他見過一回。

也是比現在小一點的她。

梁京白微微斂起的瞳孔裡沉積濃厚的墨色,朝她伸手。

剛碰上她的肩膀,他的手被抓住,她的嘴朝他的虎口狠狠地咬上去。

痛意劇烈地襲來,梁京白的指尖條件反射地顫了一下,神色並無波瀾地繼續展

平她的身體。

黃清若從夢魘中睜開眼,見原來是梁京白去而復返,牙齒鬆開,拉過被子,重新蓋住自己。

他身上的溼衣服已經換掉了,換了身乾淨又幹燥的新衣服,除了他的頭髮還潮潮的,看不出他剛剛也在淋浴間裡的痕跡。

梁京白丟給她一套衣服:「穿上。」

繼而指著床頭櫃擱著的冒著熱氣的杯子:「喝掉。」

最後指著她溼漉漉的頭髮:「吹乾。」

黃清若一聲不吭。

梁京白也沒走,站在床邊冷冰冰地盯著她,好像要盯著她把事情完成了才會作罷。

黃清若和他對峙了一分鐘。

梁京白轉身離開房間。

兩個保姆走進來,幫她穿衣服、喂她喝東西、給她吹頭髮。

衣服一看就屬於兩個保姆,杯子裡的液體她沒喝出什麼東西,總歸味道很差勁,苦得她舌尖澀澀的。而關於兩個保姆給她吹頭髮這件事,黃清若就一個想法:兩個保姆是梁京白的人,她們伺候她,四捨五入等於梁京白伺候她。

她吹頭髮的這點功夫,其中一個保姆把梁京白床上溼掉的滲透被褥都換掉了,也幫忙撿起了散落在淋浴間裡的一顆顆沉香佛珠。

最後兩個保姆離開梁京白的臥室時,除了帶出來垃圾,還帶出來黃清若以及她的衣服和帆布包。

黃清若站在過道上,看著兩個保姆關上了梁京白的房門徑自下樓去,而她又無人理會。梁京白把她找回來,搞了這麼一出,折騰掉她半條命,利用完了她達成他的目的了,就一腳踹開她了?

黃清若還是想進去梁京白的臥室。

但保姆鎖了他的房門,她沒能擰開。

黃清若方才作罷,拿起她的衣服和帆布包,回她的臥室,倒發現她的房間原來保姆也已經幫忙鋪好床單被褥了,衛生間裡也放有洗漱用品。

梁京白在哪裡?她不知道,也無所謂了。

黃清若在自己的臥室裡倒頭就睡。

-

夜半,梁京白再一次聽見,過道上有東西倒地的悶響。

這次他第一時間起來,走去開門。

光線昏昧的過道上,黃清若又如幽靈般來回不停地踱步。

倒地的大花瓶這回的位置很不巧地攔在她腳底下的去路,她走不過去,原地打轉。

眼瞧著她因為擋道的大花瓶而偏離方向,要往樓梯走,梁京白及時走上前,身體橫在樓梯口。

黃清若駐足,抱住他。

梁京白沒動。

黃清若也就一直抱著他,沒有動。

梁京白垂眸,盯著她的發頂。

她兩次夢遊,都有一個明確的共同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