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菩薩低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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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橫飛的無意間,黃清若反握住了梁京白的手。
這下真成了她和梁京白手牽著手。
在梁柳煙面前手牽著手。
梁京白倒因為她的反握,放鬆了一些。
他順著梁柳煙的回答問:「不養為什麼要生?」
梁柳煙沒有迴避他:「生是因為愛,不養也是因為愛。」
黃清若發現梁京白的手應聲輕輕抖了一下。
「算什麼愛?」梁京白譏笑。
梁柳煙輕輕自嘲:「嗯,算不得什麼愛。」
「所以我這樣糟糕的一個人,一個不配被你提起的人,也沒資格跟你見面的人,你用你的生命來報復,很不值得。」她落在梁京白臉上的眼神裡飽含濃烈的情感,複雜的濃烈的情感,「孩子,你的生命,比什麼都寶貴。」
梁京白反駁道:「不,我的命很賤,比什麼都賤。」
旁聽的黃清若微微抿唇。
「對不起。」梁柳煙道歉,「但我從來沒有會後悔過我的這個決定。如果給我重來一次的機會,我依舊會選擇將你送離我的身邊。那是當時以我的能力為你找到的,最好的活路。」
梁京白問:「如果活著比死了痛苦,你認為有必要活著?」
梁柳煙回答:「我無法預料,你當時活下去了,會面對什麼。可至少你的未來有無數的可能性,無論痛苦還是快樂,你都還有能親自決定自己生命的機會。如果不送走你,你就沒有未來,在你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條,在你完全還沒有自我意識的時候,就已經無法自主你的生命了。」
梁京白又問:「現在我有自主意識,我可以自主我自己的生命,你又憑什麼來告訴我不值得,憑什麼說我的生命寶貴?」
梁柳煙似被他問住了,默然無言。
黃清若作為旁觀者,對梁京白的這種攻擊性,非常地熟悉。
她曾經就無數次地被梁京白以刻薄的言語為武器,激烈地攻擊過。
她得到的羞辱,遠甚現在梁柳煙所面對的。
不過考慮到梁柳煙第一次面對梁京白的言語攻擊,不像黃清若已經習以為常有一定的承受力,可以想象到梁柳煙現在心裡所受的創傷並不輕。
即便梁柳煙早已預料到和梁京白的面談不可能會愉快,梁柳煙也一定很難過。
或許黃清若現在應該同情梁京白。
但事實上黃清若更感同身受於梁柳煙,更體諒、更共情於梁柳煙。
「我能不能問一問,梁京白的生父是誰?」黃清若插話。
這個問題並不是黃清若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而是希望提醒梁京白,如果梁京白要恨,不應該只恨梁柳煙這個母親。
梁柳煙靠她自己一個人又生不出梁京白,不還有一個讓梁柳煙懷孕的男人?在梁柳煙遭受梁京白的怨恨、被梁京白集火攻擊的時候,憑什麼那個男人能夠完美地隱身?
如果將來有一天,小路隨也這樣責怪黃清若,黃清若絕對不會委屈自己、絕對不會一個人承擔。
她一定會告訴小路隨,冤有頭債有主,真正害得她不敢留他在身邊的,是小路隨的生父,是梁京白。
小路隨要罵她,可以,沒問題,但不能只罵生母,請把生父一起帶上,才公平。
梁京白在黃清若的提問出來之後,沒有吭聲,似乎也在等待梁柳煙給答案。
梁柳煙頓了一下,回答:「那是一個不重要的人。」
是真的不重要,還是她不想回答、她在迴避這個問題?——黃清若沒有追問。
還是那句話,因為黃清若共情於梁柳煙,她覺得她是這個世界上最能理解、最
能體諒梁柳煙的人。
黃清若看得出來,梁柳煙的不想回答,並不是要為那個男人開脫、並不是要幫那個男人掩藏身份,而是基於梁柳煙自己的苦衷。
就好比黃清若小時候從來不問黃薇,她的父親是誰。
也是黃清若覺得不重要。從她有意識開始,她的世界裡就只有母親,而沒有父親。
她是由黃薇帶大的,如果一心記掛著素未謀面的父親,多對不起黃薇對她的養育?
想過去那個男人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否則她和黃薇不至於過得那麼苦。
世界上多的是光播種、不負責的男人。
梁京白不能原諒梁柳煙多年來對他不聞不問,在確定了梁柳煙基於愛才將梁京白送離的,黃清若便也確定自己能理解梁柳煙。
黃清若也相信,如果之前梁柳煙去認梁京白,梁京白也一定會嘲諷梁柳煙,既然當初拋棄了他,為什麼又在他長大成人後去認他?
無論梁柳煙怎麼做,在梁京白的眼中都是錯。
不止在梁京白眼中是錯,在絕大多數人的眼中,梁柳煙都是怎麼做也不對。
要對抗世俗在「母親」這個身份上所套牢的固有枷鎖,是一件註定困難又痛苦的事情。
好比女人要在這個父權社會中掙脫世俗套牢在女人身上的固有枷鎖,也是註定困難又痛苦的事情。
而「母親」,卻又同時是女人,身上的枷鎖等於是雙重疊加的,比沒有當母親的女人,要承受得更多。
梁京白則也沒有追問梁柳煙。
黃清若不清楚梁京白是基於什麼心理才不追問的。
她希望梁京白是和小時候的她一樣的心理,對「父親」那個家庭成員是不在乎的。
黃清若對梁京白的同情,是基於梁京白在乎自己的生母、在乎梁柳煙。
梁京白如果不在乎梁柳煙,純粹是出於羞辱的心理才這樣對待梁柳煙,黃清若就會收回自己對梁京白的同情了。
因為梁京白如果不在乎梁柳煙,代表梁京白並沒有因為梁柳煙而受傷。她又何必對梁京白施捨她本就不多的同情?
「你還有沒有其他話要說的?」梁京白沒什麼表情地問梁柳煙。
梁柳煙看著他們交握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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