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五年,官渡之戰正酣。

江東卻被一股陰霾所籠罩著。

前不久才攻破豫章,一統江東之地的小霸王孫策,在打獵時被許貢的三個門客所刺,傷重,危在旦夕。

孫策自知命不久矣,將除了在柴桑方向防備劉表的周瑜之外,所有孫氏的重臣都召集回了吳宮。

內殿之中,一眾孫氏的重臣都在外等待著,卻聽得一陣腳步聲匆匆,本是平靜的宮殿之中響起了一陣埋怨聲。

“早跟你說過,為人主不可輕陷危地,更不要仗武勇甩開護衛在山野中馳獵,你就是不聽!”

誰人敢在孫策的宮殿如此說話?

“是三爺!”

人群之中,很快響起了細嗦的討論聲。

劉興,他不是在合肥麼?

張昭微微直起身來,看了一眼帷幕中那身影,隨即低下了頭,心中不解。

孫策遇刺,江東眼看就要變天了。

周瑜都沒有回來,在合肥鎮守的劉興怎麼會回來?

不管外面一眾臣子心裡如何想的,殿宇之內,孫策看見自己的三弟,臉上露出了笑意。

大喬在旁,自從孫策遇刺後,絕美的容顏上便沒有掛上笑容。

此刻,她見劉興,自家的三叔回來之後,臉上愁緒稍減,找到主心骨一般,從旁搬了一張胡床。

“三叔,坐!”

雖說孫策的兄弟姐妹不少,可要論熟悉,大喬還是與周瑜、劉興,自家夫君的兩位異姓兄弟更親近一些。

劉興拜謝,坐在了孫策周邊。

只見孫策如今虛弱不堪的身體,微微扭動,抬起了手,握住劉興的手臂。

“三弟,當初我父被劉表所害,我與一眾部曲孤苦無依,多蒙三弟收留,這份恩情,我一時一刻也不敢忘。”

“都這麼些年了,還說這些舊事做什麼,兄長如今還是要養好身體。”

孫策握住劉興手臂的手,力道卻越來越重。

“不,為兄心中的話,不吐不快。”

劉興也有些無奈,微微拍了拍孫策的手。

“兄長有話想說,那就說吧!”

孫策有些勞累,躺在床榻上,有些失神。

“當初,袁術逼迫我為其四處征戰,在最危難的時候,是三弟帶兵前來,助我掃平敵軍。而後入江東,你我兄弟聯手,掃平江東,穩住了根基,為兄從此不再聽憑袁術驅使。”

“之後,公瑾西取柴桑,三弟北奪合肥,又值曹袁鏖戰,我正欲與兩位兄弟北上許昌,迎立天子,共謀大業,誰知卻為小人所趁。”

“兄自知命不久矣,有一事相托,三弟切不可推辭。”

“兄長放心,我一定輔助仲謀,穩固江東基業。”

聽到了劉興的話,孫策搖了搖頭,身體裡彷彿有一股力量在往外湧,用力抓住了劉興的肩膀,傷口處,血流不止。

“兄長,你這是做什麼?”

“我要三弟繼承為兄基業,為江東之主!”

劉興心中猶如一道閃電降下,面容中,極度不可思議。

倒是一旁的大喬,倒好像是心中早有預料,顯得很平靜。

“兄長便是擔憂紹兒年幼,不能掌控基業,那也可由仲謀繼任。”

劉興這話倒不是假話,來之前,他的心中早就做好了預案。

曹操和袁紹正在官渡僵持,趁這個機會北上,掏曹老闆的腚。

就算最後不能成功,也能佔據淮南之地。

以後和孫權翻臉,也能退居壽春,進圖中原。

可沒有想到,孫策居然想將江東讓給他。

劉興心中,有一度甚至在懷疑這是不是孫策在試探他。

若是他真的答應,殿外就會跑出數百刀斧手,讓他就此殞命。

“弟,萬不可推辭!”

可孫策無比堅定的神情,卻讓劉興將心中想法一時消散。

“兄長為何如此?”

“仲謀年少,自保尚且不足,更別提進取了。這江東的基業,本有一半是你的。昔年陶謙三讓徐州於劉備,如今我將這另一半基業也給你,也不枉我父一世忠義之名。”

孫策將殿外眾臣呼喚了進來。

隨著一大幫江東孫氏舊部和世家出身的文臣走了進來,孫策讓大喬將他扶了起來。

“吾命將終,已上表許昌,奏明天子,以吾弟劉興為揚州牧,繼吳侯之位。”

說完,孫策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這殿宇之中一眾臣子,被這遺命所驚,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眾人,拜見新主!”

孫策一聲厲喝,孫氏舊部如程普、黃蓋等武將都行了大禮,見過新主。

這些年,劉興與一眾武將南征北討,本就信服。如今又有孫策的命令,沒有什麼猶豫的。

倒是以張昭為首的一眾文臣,這些出身世家大族出身的人,各懷心思。

“主公不將基業留於孫氏,何故給一外姓之人?”

“大膽,張昭你好大言。”

張昭一驚,轉過頭去,正見人群之中,有一人對其怒目而視。

孫策的舅舅,吳國太的弟弟,吳景!

張昭正疑惑時,吳景跳了出來。

“我三侄劉興乃是漢室宗親,江東亦是大漢之地,主公欲將江東託付我侄,何謂外姓?”

天下誰人不知道漢室名存實亡,天子不過是傀儡,各路諸侯嘴上說著匡扶漢室,私下裡誰不是在擴張地盤,割據一方。

只是,這實話是不能說的。

張昭反應了過來,立馬也行了禮。

“臣知罪!臣張昭見過主公!”

見張昭都投了,一眾文臣倒是一時間也沒有他話。

“臣等見過主公!”

“三弟,照顧好孫氏。”

“兄長放心,我一息尚存,便不會讓孫氏受了委屈。”

“為兄便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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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殿上空,喪鐘聲響起。

本在禮佛的吳國太睜開了眼睛,手中動作一滯。

“孫權,你的兄長,薨了!”

孫權跪在吳國太的身後,抬起了頭,年少的他,面上似有萬分不解。

“母親,我不明白。”

吳國太微微嘆了口氣。

“劉興與策兒這些年南征北討,與你父一眾舊部有過命的交情,軍中之人是認他還是認你?”

“……”

“周瑜在外,手握重兵,你與劉興相爭,他會幫他的三弟還是你?”

“……”

“劉興文韜武略,你與他為敵,有幾分勝算。便是你運氣好,打贏了他,我孫氏又如何面對江東一眾世家的復仇?”

“……”

三個問題,孫權皆不能答。

屋中吳國太閉上了眼睛,道了一聲。

“從今以後,汝等要以兄事之,以主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