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下,那杯白開水微微晃動。

張崇光坐到她對面,他看著霍西蒼白的容顏,半晌才低聲開口:“我已經處理了她,你放心,以後她不會再出現在我們的生活裡,也不會傷害到……”

“不會出現在我們的生活裡。”

“不會再傷害到綿綿,是嗎?”

……

霍西的聲音同樣壓得低低的,“張崇光你早幹什麼去了,一直等到綿綿受到傷害,你才說你處理了她,我問你你現在處理了她,綿綿的聽力能恢復嗎?”

她說得壓抑至極。

她恨極了宋韻,同樣也恨極了面前的男人。

若不是他給了宋韻機會,宋韻又怎麼會介入他們的生活,又怎麼有機會傷害綿綿?

霍西微微仰頭:“把她交給我!”

張崇光起身,半蹲在她面前,他想碰觸她但又怕她不喜歡就忍住了,他仰頭望她向她保證:“霍西,她不會再影響到我們。”

一秒記住https://m.

他不願意讓霍西看見宋韻的樣子。

他隨暗的一面,他但願霍西永遠不知道。

霍西垂眸冷笑:“怎麼,捨不得她!怕我傷害她!”

張崇光心裡一痛,他終於還是忍不住伸手,幫霍西輕輕拂開額前的長髮,很溫柔地說:“並不是!我怕你看見她,回來會做惡夢。”

霍西並不信。

但她也知道,張崇光輕易不肯交出宋韻。

她拒絕他的碰觸,拒絕他的照顧。

她不肯再跟他說話,只是蜷在床上將綿綿小心翼翼地摟在懷裡……主燈關了只剩下一張床頭燈,張崇光站在床邊發現霍西抱著綿綿的姿勢,跟在頂層安全井是一樣的。

頓時,一種窒息感撲面而來,

他的心臟痛得無以復加。

幽暗中,傳來霍西冷淡至極的聲音:“你可以出去了!”

張崇光沒走,他在沙發上將就。

安靜的病房裡,只有彼此的呼吸聲,彼此也都知道對方沒有睡著……可是他們之間,只剩下憎惡跟悔恨。

時間如果能倒流……

天亮,醫生護士進來,給霍西作了個全身檢查確定沒事兒。

謝均也過來了。

綿綿很喜歡他,謝均摸著她的小腦袋,對霍西說:“今天院長約了幾個外院的耳鼻科權威,弄了個專家組,再給綿綿想想辦法。”

綿綿抱著只兔子,小臉有些緊張。

霍西抱了抱她,她心裡知道希望渺茫,但她還是抬頭跟謝均說:“國內如果沒有辦法,我想帶她去國外……總要試試的。”

謝均點頭:“是,還有希望。”

說完他蹲下了身子,修長手指點了點綿綿漂亮的鼻子,綿綿摟緊小兔子。

謝均離開後,霍宅傭人送來了早餐,並說霍紹霆跟溫蔓上午有點兒事情,下午再過來,讓霍西注意休息。

霍西帶著綿綿吃早餐。

事實上她也是劫後餘生,她也後怕,可是她是一個母親了……綿綿更怕,她必須安撫綿綿的情緒,讓她配合治療。

綿綿被醫生帶走,霍西沒有跟過去。

她關上門,看見張崇光在收拾她們吃剩下的早餐……甚至他熬了一夜到現在還沒有吃上早餐,多麼地任勞任怨不是?

霍西輕聲開口:“你走吧!以後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張崇光皺眉:“可是綿綿需要我,霍西,我知道你恨我,但是現在的情況……”

“你把宋韻交給我,我讓你留下。”霍西語氣冰冷。

張崇光沉默。

就在這時,護士進來了,手裡拿著一個血袋含笑說:“張太太該輸血了,這些珍貴的熊貓血都是張先生抽的,這幾天張先生一下子抽了好幾袋血,他當真是很愛您的。”

珍貴的熊貓血……

張太太……

很愛她……

霍西垂眸挺輕地笑了下,但她卻沒有阻止護士,反而順從地伸出細白的手臂讓護士扎針,細細針管扎進去後殷紅的鮮血輸進她的血管。

護士弄好就出去了。

病房裡恢復了安靜,霍西從病床上站起來,她注視張崇光輕道:“你還記得那個晚上你對我說的話嗎?你說,你的血髒我不也用了麼?張崇光,你不是最耿耿於懷我爸爸帶你回家的用途嗎?現在我告訴你,我不要了,你的人連同你的血,我都不要了!”

張崇光面色刷白。

霍西盯著他的眼,輕輕拔掉了輸血管,拔出的瞬間那些血液濺起來,瀰漫成一層薄薄的血霧,也瀰漫了彼此的眼睛。

血袋掉落在地上,霍西的手背,血一滴滴落下。

她輕道:“張崇光,我們再沒關係!”

她拒絕再與他溝通,她打了電話,霍家立即派出了保鏢……霍允思出現在醫院裡,張崇光被她屏棄在生命之外。

最後一面,霍西說:“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而綿綿的耳朵,國內專家看了個遍,都束手無策。

霍西打算帶她去國外治療。

三天後,她們出院回到霍宅。

霍宅庭院裡,那棵楓樹的地方已經換上了其他綠植,霍西靜靜地站著身邊是她的助理,正跟她彙報事務所的情況。

霍西去國外,至少一個月,很多事情要交代。

末了,霍西淡聲問:“宋韻的事情,查得怎麼樣了?”

助理頓了下:“查到了!但是霍律師,您真的要去看嗎?”

霍西注視她。

助理猶豫了下,輕聲開口:“總共花了200萬才找到的下落,宋韻的現狀……很慘,霍律師,其實沒有必要去看了。”

“我要去!”霍西堅定地說。

……

一個小時後,一輛黑色勞斯萊斯車子駛進郊外一間廢棄的院子,車停下,司機跟保鏢給霍西開了車門。

霍西瘦了很多,秋意又濃,更見蕭索。

她仰頭望著天際的彤雲,攏了下身上藏青色的風衣,抬腳走進去。

她以為她會看見一個蓬頭垢面女人。

她想,張崇光大概會關著她,把人關瘋。

但是當霍西看見地上扭曲得不成人樣的宋韻時,那種衝擊,噁心得她頓時捂住嘴巴,她連看第二眼的勇氣也沒有。

太噁心了!

實在……太噁心了!

霍西捂著嘴唇跑出去,她蹲在牆角大吐特吐,她感覺到膽汁都要吐出來了……倉庫裡那噁心的一幕卻揮之不去。

慘淡扭曲的瘋女人,還有逞兇的男的。

霍西忍不住又吐了。

一道修長身影出現在她身後,他的身影被最後一抹夕陽拉開,擋住了她的光線……

霍西緩緩回頭,她看見了張崇光。

張崇光說:“我說過,她影響不到我們了。”

霍西輕輕抹了下唇,她虛弱得連站都站不直,她的眼睛也是溼潤的……她不是聖母,她覺得宋韻無論多麼慘淡的下場都不為過,原本她也是要對付她的。

可是,她絕沒有想到會是這樣噁心的一幕。

霍西沒有說話,

她只是在夕陽的餘燼中,注視著他……第一次認識真正的張崇光。

張崇光知道她在想什麼。

他往前走了一步,聲音很輕很輕:“霍西,你是不是在怕我?你是不是覺得我怎麼能幹出這樣噁心的事情呢,你是不是想明明我們一起長大,明明我接受的是跟你和允思他們同樣的教育,為什麼我心理就這樣陰暗呢!”

霍西並未動,哪怕他朝著她走來。

她不願意後退。

她不想讓張崇光知道,此時她內心對他的一點懼怕,是的,是懼怕……這樣的張崇光真的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

張崇光落寂一笑:“可能這就是基因吧!”

他又說:“霍西,我曾經想過,如果當年我沒有去國外或許就不會傷害你,我可以給你女人最簡單的幸福,可是現在我想那時我就算不出國,最後我也會做出一些事情來傷害你,這大概就是基因就是宿命……可是現在不會了!”

走了一圈,甚至她跟他離了婚,他發現他仍是不甘的。

他仍是想要她。

哪怕她被他傷得遍體鱗傷,哪怕她已經恨他入骨……他仍是想要她,沒有理由沒有原因,因為他就是這樣卑劣的人啊。

霍西發現他目光中的異樣。

她終於退後一步,“張崇光,你想幹什麼?”

張崇光伸手,很溫柔地替她順順長髮,他開口:“當然是帶你跟綿綿去國外,我都聯絡好了,專家團也組建好了,就等我們過去。”

霍西忽然領悟到什麼,她不敢置信地問:“張崇光你瘋了!”

張崇光慘淡一笑:“對!我是瘋了!”

“因為我知道,無論我怎麼求你,怎麼求爸媽,我們都不可能破鏡重圓了……自小爸就教過我,得不到的東西就去搶!”

他的手掌繞過霍西的秀髮,輕輕地攬住她。

他將她僵硬的身子擁在懷裡,薄唇覆在她的耳根後面低喃:“是爸教我的!霍西,時至今日,我特別感謝他的教導。”

霍西想甩他耳光,被他接住。

“這個毛病得改改,不過你如果真喜歡甩的話,留在床上。”

霍西背抵在牆壁上。

她覺得張崇光瘋了,他真的瘋了,可是憑什麼……憑什麼……

她知道自己走不了。

四周,都是張崇光的人。

黃昏郊外,偶爾有幾聲烏鴉的叫聲……霍西沒有太多的反抗,因為她不想被他打暈,張崇光高中時就是柔道全國冠軍,她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但她也拒絕跟他交流。

她被他帶到機場的私人飛機上,她沒有看見綿綿,張崇光說到了國外她就能看見了,她的手機被他收走,她被他安放在私人休息室裡,他甚至用他的領帶綁住了她的手腕,他說只是讓她好好睡一覺。

經過10多小時的飛行。

專機降落,霍西睜開眼睛時,一片光亮。

張崇光抱著綿綿,出現在她面前,綿綿看見她開心地叫媽媽……面上並沒有害怕,霍西便知道綿綿是被他騙出來的。

她當然不能讓綿綿看出來。

而此時她手腕上的領帶,早就不翼而飛,她抱過綿綿……心情複雜得難以復加。

張崇光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們。

半晌他說:“如果睿睿不用上學,我會把他一起帶出來。”

霍西輕輕閉眼:“張崇光,你究竟想做什麼!”

他黑眸幽深,並沒有立即說,而是擁著她們下了專機,坐進一輛準備好的車子裡……兩小時後,霍西才知道他們來到了日內瓦。

黑色房車,駛進一座超大的別墅裡,建築佔地至少2000平米。

門口至少站著20名傭人和保鏢。

霍西知道,這些都是張崇光親自挑選的人,只效忠於他。

在國外她沒有電話沒有錢,也沒有一個熟人,可想而知想帶著綿綿走出去,難如登天……

綿綿完全不知道。

她只知道爸爸媽媽帶她來治病,她看見了大片草地,草地上……小光半趴在那裡一副很無聊的樣子,綿綿歡呼一聲:“小光!”

她很久沒有這樣開心過了。

霍西站在別墅門口,靜靜地看著綿綿,片刻她把目光挪向張崇光:“現在你可以說了,你究竟想幹什麼!”

張崇光只用一個眼神,傭人就明白了,立即過去陪伴綿綿。

張崇光看了會兒綿綿。

他把目光收了回來,隨後忽然就抱起了霍西,筆直朝著別墅裡面走。別墅很大裝修得超級華麗,裡面的樓梯都是旋轉梯的,牆壁上掛著價值上億的世界名畫,奢侈到了極點。

霍西的掙扎,影響不了他。

張崇光抱著她緩緩上樓,穿過長而華麗的過道,走進最東邊的臥室……門踢開,裡面是一間至少100平米的主臥室。

正中間的白色大床,能睡至少4個人,大得離譜。

霍西被他扔在正中央。

她還沒有來得及起來,張崇光的身體就覆了過來,他堅實的男性身體壓住她,在她想揮手時捉住她的細腕舉高到頭頂,他輕嗅著她細嫩的滋味,聲音帶著輕喃:“我們在這兒,生個孩子。”

霍西呆住了。

張崇光說,他們生孩子?

她開始劇烈地掙扎,開始罵他瘋子,甚至罵出不雅的字問候他……但是張崇光根本不為所動,他伏在她頸邊低聲說:“霍西,我想跟你重新開始!我們再孕育個孩子,綿綿跟睿睿都會很高興……別怕,我會準備好,不會有危險的。”

霍西知道他是認真的,她哭了:“張崇光,你混蛋。”

他知道他混蛋。

但他沒有辦法了,他知道她的,求她根本沒用。

所以……

張崇光輕輕解著她的扣子,開始吻她,他可能也並不感覺到快|感,反而聲音帶著一絲痛苦:“霍西別拒絕我!”

霍西的臉別到一旁,他的吻,他的碰觸。

她不但沒有感覺,她還很噁心。

當初他跟宋韻擁抱接吻的畫面,在腦子裡反覆出現,霍西在他身子底下,低著聲音問:“你跟宋韻做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嗎?”

張崇光全身血液,像是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