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燭殿。

“小女齊暮雪,見過殿下。”

“免禮,請坐吧。”

陸鳴淵將齊暮雪請進了自己的小窩之中,給她倒了一杯茶。

齊暮雪人長的很漂亮,月藍色襦裙顯得身段苗條綽約,書香氣十足,瓜子臉不修粉飾,無暇的如同一塊寶玉,眉眼如畫,一抹薄唇如同櫻桃般紅潤。

髮髻用一根粉色絲帶繫了個簡單的結,其餘長髮披肩而下,髮絲間插著一根海棠花簪,規規矩矩的坐在椅子上,格外優雅,同時帶著一股淡淡的幽香撲面而來。

陸鳴淵嗅著鼻尖幽香,微微失神。

她就這樣用素手託著熱騰騰的茶水,目光瑩瑩,靜靜的看著陸鳴淵,眼神裡滿是疑問。

“殿下為何會那副打扮,出現在冷宮之外?”

帶有磁性的輕柔聲音響起,宛若黃鸝般莞爾動聽。

聽到聲音,陸鳴淵反應了過來。

他自然不會說是為了越獄,而是早就想好了說辭,苦笑道:“相信齊姑娘也看到了,如今的皇宮混亂不已,我那個大哥,為了權欲,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行為。三皇子激怒了他之後,便下令將所有皇子盡數抓起來。”

“本王為了保全自身,只能偽裝成禁軍的模樣,混雜在其中了。”

“原來如此,殿下也是被追捕之人。”

齊暮雪微微點頭。

六皇子原來和他一樣,都是在躲避禁軍。

陸鳴淵清楚自己的話也沒說錯。

大皇子確實是在抓捕全皇城的皇子,起因正是被三皇子和八皇子聯手,搞的惱羞成怒。

只是目前來看,還是大皇子更勝一籌,手握三院修士的調令,三皇子的高階戰力壓根就不夠打。

空氣中很快陷入了短暫的沉寂。

兩人並不熟悉,之前只見過一面。

所以此時還是有一丟丟尷尬的。

最終還是健談一些的齊暮雪打破了沉默,主動開口道:“剛剛殿下為何能主動認出小女,我記得從未告訴過殿下身份,除了上元節那一晚,我們之前也未見過。”

陸鳴淵見她問起這茬,微笑著扯謊道:“齊姑娘的才氣,詩詞冠絕,響徹帝京,有誰不知道你寫的詞,那晚匆匆一面後,我就問過了母親了。”

齊暮雪嘴角淡淡上挑,回應了一句:“那殿下能說出我寫了哪些詩詞嗎?”

陸鳴淵被她這句話一噎,不好意思的笑了。

“齊姑娘,你是知道我的,向來不鼓弄文墨,更何況是記下一首詩。”

齊暮雪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神色,目光微微一黯。

隨後又振作起來,美眸閃爍,又問道:“上元節那日,殿下為何要躲著我?”

自從那日回去之後,她想了很久,她總感覺六皇子並沒有傳言中的那般不堪,至少在那晚,如此澄澈的眼神,實在不像。

真的是他放走了魔國妖女?

“齊姑娘不是我喜歡的型別。”

陸鳴淵認真道。

這回,輪到齊暮雪被噎住了。

她長這麼大,還沒聽到過這種話。

“我這人就是心直口快的性子,齊姑娘見諒。”

齊暮雪並未露出什麼不滿,而是神情古怪道:“所以,你喜歡魔國妖女那樣的?”

陸鳴淵只想著搪塞對方,隨便給個理由,沒想到她又提起了這一茬。

真還別說,對於魔國妖女,他腦子裡還真有一點印象。

修長的猩紅血裙,長腿細腰,裸露的玉足套著腳銬。

在黑暗中散發著綠色的妖瞳,七彩瑪瑙掛墜組成的花鈿,遮掩了半張臉。

此外並無太多印象了,只能依稀有一些回憶片段。

“我們還要在這裡待多久?”

齊暮雪不再追問他,而是仔細觀察殿內的各種陳設,張望道。

陸鳴淵看了一眼外面逐漸拂曉的天色,回覆了一句:“等天亮吧,一切應該就結束了。”

......

黎明即將到來。

可陰沉潮溼的帝京地牢依舊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就在一扇鐵門之後,有一位俊美男子盤坐在木板床上,安靜的閉目養神,好似在等待著什麼,一點也不著急。

此人被困於此的二皇子陸光景。

“吱拉”一聲,讓陰沉不已的大獄發出一陣迴音。

一位手持羽扇的青衣儒士走近獄門,摸了一把羊鬍子,笑道:

“殿下,該收網了。”

陸光景終於睜開那雙波瀾不驚且深邃的眸子,輕聲開口:

“公羊祜,這次你做的不錯。”

公羊祜搖搖頭,一臉欽佩道:“主要是殿下的計劃完美無缺。”

“四步計劃,每一步都極為順利。”

“第一步,離間計,知道齊行硯心懷愧疚,特意讓遠親書生陳恪前往,齊行硯會將其招收為弟子,讓大皇子和齊行硯君臣生隙。”

“第二步,瞞天過海,聖上遠征前身邊跟隨的中書舍人,乃是我等陰陽家蟄伏已久的龍川大士,篡改聖諭,加一句‘大皇子監國,內閣悉聽傳喚,位列左右’,屆時大皇子必然會亂了分寸。”

“第三步,示敵以弱,讓屬下去投靠大皇子,並且放出殿下的致命把柄,讓他徹底相信屬下的話,也讓崔家,謝家的人放鬆了警惕。”

“第四步,等待,讓大皇子內心膨脹,自以為大勢已成,遠離齊行硯,等待父皇歸來。”

陸光景臉上卻沒有什麼驕傲之色,淡淡道:“這四步計劃,想實行成功,主要兩個關鍵,一是讓陸長風徹底脫離齊行硯,二是本王的入獄。”

公羊祜深以為然點頭:“確實,若不是殿下入獄,以身下套,恐怕大皇子還不一定會相信屬下,也不會徹底放鬆了警惕。”

陸光景站起身來,揉了揉手腕,“只能說,本王太過了解陸長風的性子。若是別人,他或許能在奪嫡中拔得頭籌,可惜,他遇到的是我。這次計劃還有意外收穫,沒想到三皇子能跟他打起來,他居然真的敢把所有皇子下昭獄。”

“嫡長子一倒,後面的事情,就好辦了。”

“不過,還差最後一個插曲,計劃才算真正完成。”

“父皇,也差不多該回京了。”

陸光景走出大獄,迎接拂曉,眼神中難得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的笑容。

“清算即將開始。”

......

天邊逐漸亮起來,魚肚白隱約在東邊浮現,黎明拉開帷幕,帝京即將迎來天明。

“嘩嘩譁!”

“沙沙沙!”

一隊隊整齊劃一的黑甲士卒,手持長戟,朝著京城城門跑去,馬匹聲、馬車聲不絕於耳,將領們皆是風塵僕僕。

一位位練氣士御劍而行,如同蝗蟲過境,凌空劃過天穹。

金色琉璃華蓋下的男子,正是一位身著赤金九龍帝袍的永安大帝。

他的身側,多了一位獨臂邋遢鬍子的中年劍修,正在閉目養神,身上有一股與世獨立的超然氣質。

永安帝來到城門口,發現京城居然沒有開門,居然在宵禁。

他下意識眯起了眸子。

九龍玉輦,天子親臨,守城將領一炷香之前,看到城外那烏壓壓的一片,數十萬大軍,這副可怕的架勢,頓時大驚失色,沒想到是聖上回京了。

早就把城門提前開啟,隨從的御前太監用公鴨嗓,高聲喊道:

“聖上——回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