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那“大師”見蘇青鸞手上那符紙被染成紅色,瞬間就明白,自己的把戲是被識破了。

他偷眼看著柳家人雖然聽到這邊響動,但還沒有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兒,於是還想要描補:“這位小兄弟切勿擔憂,許是方才作法有一二冤魂惡鬼逃了出來,讓貧道再施法一次……”

話說著,那道士便衝著蘇青鸞撲過來。

這時候原本“仙風道骨”的“大師”也沒有那種世外高人的氣度了,面目猙獰眼球突出,活脫脫一個索命惡鬼。

但是蘇青鸞從一開始打算揭穿這騙子的真面目時,就暗自提防著這傢伙要“毀屍滅跡”的想法。一看到這人迎面撲過來,才不管他嘴裡面說什麼狗屁倒灶的話,直接一個閃身避開。

對面那“道士”一見蘇青鸞躲開了,也不再遮掩,低聲狠狠威脅:“臭小子別給臉不要!小心我收拾你……”

“誒唷我好怕哦~”蘇青鸞一頓擠眉弄眼扮鬼臉,給那“大師”氣得吹鬍子瞪眼。

這時候席娘子和柳芸娘也跑了過來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青鸞揚聲大喊:“這人根本就不是什麼大師!他在符紙上做手腳了!”說著,蘇青鸞就把那張“鮮血淋漓”的符紙舉起來,讓柳家一家人都看得分明。

那道士見勢不妙,把到手的銀子揣在懷裡,打算腳底抹油跑路。但是席娘子和柳芸娘都是有功夫在身上的。雖然她們還不太清楚具體是怎麼一回事,不過很顯然,無論是“大師”還是“符紙”都有問題。

而蘇青鸞很顯然已經知道了這個問題出在了哪裡。

既然如此,她們兩人便不問三七二十一,先抓人再說。

那道士打扮的人可沒有想到,席娘子看著笑呵呵,芸娘也貌不驚人,瘦瘦弱弱一個小姑娘。但是她們一個步履如風,一個身輕如燕,不過片刻功夫,柳芸娘就先一步縱身一躍來到了那道袍男的面前。

席娘子緊隨其後,怒極反笑啐了一口:“好哇,老孃我行走江湖半輩子,竟然看走了眼。算計到老孃頭上來你小子活擰歪了!”

話音未落,說時遲那時快,蘇娘子並指成掌,奔著那道袍男後心就是一掌。

只聽對方“誒唷”一聲慘叫,趔趄幾下咬牙還想跑,然而前面柳芸娘一個掃腿,只聽“噗通”一聲,這人摔了個結結實實狗啃屎,吃了一嘴的泥土。

“呸呸呸……咳咳咳……”被揚起的塵土一嗆,這騙子是又咳嗽又吐泥巴,偏偏這時候柳芸娘一個箭步把他用膝蓋釘在地上。

那騙子還想靠著蠻力掙扎。要說柳芸娘勝在靈活,但是她畢竟還是個半大孩子,又是個女孩兒,雖然有把子力氣,還是和壯年男子差了那麼兩分。

於是眼看著那騙子就要掙脫鉗制。

這時候席娘子從後面趕過來,一個反剪把那騙子死死按在地上。

這巷子裡大家都是人挨人住著,所以這邊兒這麼一串兒事情,不過也就眨眼的時間發生,但是已經引得三五個人出來看熱鬧——其中就包括之前那扁擔“招呼”蘇青鸞的劉伯。

芸娘解脫了雙手,連忙環顧四周問道:“哪位街坊有繩子?我先把這廝捆了!”

“我這兒有!”劉伯不愧是熱心好事兒的,從旁邊的晾衣繩上拆下來一條看上去很像是褲帶似的東西。

蘇青鸞這時候也從後面趕過來,見狀嘴角抽搐:“老伯,您這……繩子靠譜嗎?”別再讓人給掙脫了。

雖然她沒把後半句話給說出來,但是話裡話外的意思卻是帶出來了。

劉伯很顯然也聽出了蘇青鸞的話外之意,不服氣地瞪了她一眼:“怎麼就不靠譜了?我這褲帶子用了大半輩子,從來沒掉褲子!”

蘇青鸞聞言更是滿臉黑線:還真是褲帶子啊……而且大半輩子什麼的,這料子真的不會爛麼……

果然,旁邊過來一個約莫三四十歲的漢子,手中遞給席娘子一把麻繩,轉身笑著打趣劉伯:“我說您老可是省省那褲帶子吧,那可是有年頭的老物件兒了!”說著蹲下來給席娘子搭把手幫個忙。

周圍鄰居們一頓善意的鬨笑,而這邊席娘子也把那騙子用麻繩五花大綁了個結結實實。

畢竟也算是被騙,不算什麼光彩的事情,本著“家醜不可外揚”的原則,席娘子還是把這個裝模作樣的騙子拎回屋裡,順便也打算好好搜一搜他到底坑了多少錢。

周圍的街坊鄰居也知道席娘子一家或多或少都會點兒功夫在身上,紛紛吆喝一聲“有需要就叫一聲”,便紛紛四下散去了。

柳生這時候雖然聽到了外面的喧鬧聲,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不甘心地用力錘了錘自己的雙腿,發現今日竟然沒有之前那種痠麻無力的感覺。

難不成那大師真的是半仙?

這麼想著,他試著挪動自己的雙腿,竟然比之前幾日都好上許多!雖然比不得最開始恢復的程度,但是也不復那種彷彿雙腿不存在一般的無力!

這時候,柳生抬頭看著自家夫人同女兒還有蘇家的小娘子,一股腦呼隆隆闖進來,後面——後面竟然還牽著一隻“大仙兒”!

沒錯,就是“牽著”,五花大綁那種!

柳生倒吸一口涼氣,神色驚疑不定:“夫人你這是……怎可以對大師如此無禮?”

席娘子冷笑一聲,把那道士打扮的騙子“咕咚”一下子摜在物資中間的地上:“當家的,咱們可是打雁卻被雁啄了眼,著了這廝的道兒了!若不是蘇家小娘子機警,咱們家那點兒本錢都要被騙走了!”

“可是……我這腿的確見好。”雖然知道自己的夫人不會信口開河,但是柳生是真的覺得自己的腿沒有之前痠麻無力的感覺了。

被柳生這麼一說,席娘子也有些半信半疑。

在地上趴成一坨的騙子見席娘子和柳生這兩個當家的都開始動搖,眼睛一亮,就要起身分辨。

奈何他現在被反剪著雙手,又被捆得結實,只能如同蠕蟲一般在地上爬動。

他仰起頭剛想分辯什麼,便被蘇青鸞的聲音壓過去了:“柳叔,我不知道你那個腿是什麼情況,最好讓回春堂的郎中好好診治一下。不過這個傢伙絕對是個騙子!”

說著,她拿出來之前已經沾了面鹼水,變得鮮紅的“符紙”:“這紙張被動了手腳,沾到面鹼水之類的東西,就會變成這種同鮮血類似的顏色,再加上剛才他一通裝神弄鬼,一個不小心就會被糊弄過去!”

蘇青鸞說著,把那騙子後背上揹著的桃木劍拔下來,摸了摸,上面還是有比較潮溼的部分,於是她把手裡那張符沒有沾到面鹼水的部分,朝著那桃木劍狠狠地刮擦一下。

霎時間,那被桃木劍刮擦過的地方便浮現了一道細細的紅色痕跡,彷彿是浸染了鮮血一般。

蘇青鸞冷笑一聲:“果然,剛才看你舞劍那麼用力,怕是之前向桃木劍噴灑的就是面鹼一類的水吧!這樣一來,只要桃木劍向符紙砍殺或者劈刺,就能造成符紙被‘砍出血’的效果了。當然,這不是能輕易完成的,為了行騙,您老還真是辛苦呢!”

忍不住嘴毒的諷刺一句,蘇青鸞接著說道:“只可惜之前除了我順走的那兩張符紙,剩下的都被你燒了,不然倒是可以用另外幾張試一試。”

那騙子聽到蘇青鸞慢條斯理的話,腦門上漸漸出了汗。但是他畢竟也是行走多年的“老江湖”,很有幾分厚臉皮在身上的,於是兀自嘴硬,梗著脖子喊道:“你胡說!我分明是將那邪祟都淨化了的!”

“淨化?”蘇青鸞冷笑一聲,“如果你所謂的淨化是讓符紙恢復最開始那種黃顏色的話——”

蘇青鸞把之前防止被碰灑而放在一邊的那一碗白醋水和麵鹼水都端進來,而柳家三口就彷彿求知慾旺盛的小學生,排排坐等著“小葵花科普大講堂”開獎。

蘇青鸞感覺自己被萌了那麼一下子,不過她很快收斂心神,端起兩隻盛滿透明液體的碗,湊近了聞聞。

恩,刺鼻子的是白醋水。

於是她用水沾上白醋,滴了幾滴在紅色的符紙上面。

很快,被滴了白醋的符紙,那上面的紅色慢慢淡化褪去,顯露出最開始的黃色。

蘇青鸞抬頭似笑非笑地看向那騙子:“怎麼樣,我這一手‘淨化’還算可以麼?”

說起來……”柳芸娘恍然大悟,“這大師……啊呸,這騙子方才的確又噴了一口水在符紙上!”

“我是不知道你用了什麼方式變換了噴灑的液體,但是這符紙在這裡,你懷中騙取的贓款也在,不如我們一起去見官,縣太爺可是青天大老爺,他一定會幫我們問清楚其中關鍵所在的不是麼——哦,還有,柳叔的腿為什麼突然惡化?應該也是你們搞的鬼吧?”

不然哪裡有這麼巧的事情?柳叔腿部痠麻無力,這騙子就“剛好”找上門來;現如今這騙子又是“剛好”驅邪完畢,柳叔的腿就見好。

哪裡有這麼迅速藥到病除的事情?就算是吃毒藥,起效也要個把時辰吧?!

不曾想,那騙子竟然裝傻充楞:“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知道?”蘇青鸞冷笑一聲,從懷中拿出一樣東西,“你很快就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