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夜明珠

蘇青鸞迎著沐行之那似笑非笑的揶揄表情，半天之後還是有些心虛的低下頭：“我其實只是開個玩笑而已……”

不過這布料倒是給了蘇青鸞一點靈感：“這料子若是用在外包裝上面，要多少銀子？”這料子一看就不便宜，不過她只不過打算做字型部分，那就用不了多少……

還沒等蘇青鸞打自己的小算盤，沐行之卻先搖了搖頭：“這布料並非輕易可得，有市無價。”

有市無價……

蘇青鸞咂麼一下這個詞，再想想自己對沐行之身份的猜測，不由得想到了這布料的來源——

“不會是……御用貢品……咳，我喝口茶潤潤嗓子。”情不自禁把話說出口，蘇青鸞才知道無論答案如何，這話首先就不應該問出口。

不過沐行之沒有任何旁的表現，甚至連面上的笑容都沒有絲毫變化。

蘇青鸞明白，如果沐行之的身份真的如自己所想，那以她在對方眼前“口無遮攔”的樣子，對方可算是對她十分寬容了。

不過她也明白，這種“寬容”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們家是真真正正的平民百姓。

雖然說有幾個小錢，但是遠遠不到“富甲一方”的程度，也沒有什麼宗族威望或者朝中結交之人。

說白了，不構成任何威脅。

而沐行之並非心胸狹窄之人，既然是毫無威脅，而且蘇青鸞本身也沒有任何惡意，那麼他根本就不會費那個心思動蘇家——畢竟他現在以“沐先生”的身份隱居在此，若是花溪村真的出了一家命喪於此的大案子，定然會驚動官府，那樣難免會牽出羅亂。

所以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講，他都沒有動蘇家的必要，但是蘇青鸞也還是會注意並不會去問沐行之的身份。

今天這次純屬意外。

喝了一口茶，蘇青鸞轉而想用其他的方案做替代，比如把字型設計成立體或者漸變色……

蘇青鸞心中盤算著，手上的墨條筆也窸窸窣窣地畫著，很快，她就用素描的方式把沐行之那“蘇記”兩個字一模一樣地還原在自己面前的紙上，甚至還給它們加上了落地投影的特效。

“喏，我說的‘效果’就是這種，你看，雖然還是你的字型，但是感覺完全不同。”說著把自己面前這張紙遞給沐行之。

沐行之原本還饒有興致看著，但是看著看著，他的表情就變得沉靜而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但是等蘇青鸞把自己做出效果的字型遞給他，他卻十分認真地看了起來，也明白了所謂“效果”到底是什麼意思。

蘇青鸞盯著紙張畫了半天，感覺眼睛有點酸澀發癢，不自覺地用手揉了揉，但是卻被沐行之抓住手腕。

“莫要揉眼睛，仔細越來越癢。”

雖然這個時代並沒有什麼“細菌”的概念，但是從實踐經驗來看，揉眼睛也是導致眼睛不適的重要原因。

蘇青鸞反應過來自己又在揉眼睛，連忙道謝：“哎呀多虧你拉住我，不然又要使勁揉到流眼淚，最近眼睛太累了。”

沐行之收回自己的手，問道：“怎麼，最近鑿壁偷光，徹夜苦讀？”

“……倒也沒有‘徹夜’那麼誇張，”而且也不是因為苦讀，“但是總要快些把外包裝的設計方案敲定下來——說實話，這可是比果子醬製作的事情本身還讓我頭疼呢。只是夜晚無論是蠟燭還是油燈，光線都太過昏暗，又搖曳不定，太費眼睛。”

說起悲催的夜讀時光，蘇青鸞就忍不住有一大堆苦水要吐。

護眼燈日光燈哪怕是電燈泡也好啊，蘇青鸞心中默默流淚：求一個光線明亮不晃動的穩定光源啊！

也許蘇青鸞心中的納罕十分強烈，沐行之好像在思索什麼，片刻之後說道：“前些時候我收到了一顆夜明珠，也許你能派上用場。”

蘇青鸞心中一動：“夜明珠？聽說這是無價珍寶。”所謂的夜明珠到底是什麼，上輩子有許多說法，蘇青鸞到底不是歷史相關的專業人士或者對這些特別感興趣，所以也沒有什麼瞭解。

只是各種電視劇和民間傳說，都將“夜明珠”傳得神乎其神，所以蘇青鸞還是很好奇。

“無價倒也說不上，不過如我所見那般的確價值連城。”

見對面的少女眼中閃過十分感興趣的光彩，沐行之不由得感覺好笑——某種程度上來說，方才那“秋季仍晶瑩剔透的冰塊”可比這夜明珠珍貴多了，但看對面這人的樣子，卻彷彿是再尋常不過的物件兒，拿來就放在口中，甚至未曾多看一眼。

就如同冰塊這稀罕物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都能輕易得到一般。

倒是夜明珠，雖然不至於比比皆是，不過在富貴人家，卻也並非是難得一見的珍品——不過他所得這件，倒是比餘者特殊一些。

沐行之又將松伯用鈴鐺傳喚進來，讓蘇青鸞不由得打趣道：“雖然不知道你是何方神聖，但好歹身份不凡，只有松伯一個人在身旁，難道不是太捉襟見肘了？”

他只是微微一笑：“我並非真正不良於行，因此松伯一人在身邊足矣，人多反而容易生出事端。”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松伯捧著一隻約莫巴掌大小的小盒子出來了，裡面放著質量上乘的絲綢，不過蘇青鸞卻沒有把一絲一毫的注意力放在那華貴的布料上。

她的目光，彷彿凝固了一樣，死死地盯著松伯手上盒子裡那同網球差不多大小，散發著幽藍色瑩瑩光芒的珠子上。

見蘇青鸞一瞬不瞬盯著夜明珠猛瞧，沐行之眼中浮現一絲笑意，隨即變得詫異，進而轉為嚴肅——因為少女看向夜明珠的目光絲毫沒有驚訝、讚歎的樣子。

正相反，現在的她面色蒼白，渾身在微微發抖，眼睛睜得很大，那神情不像是看見了什麼稀世寶物，而是——而是像看到了凶神惡煞，閻王厲鬼。

“青鸞，你到底——”

“松伯快把那珠子放下——不，快些扔掉！扔得越遠越好！”蘇青鸞的聲音十分尖厲，帶著彷彿要衝破喉嚨的驚恐和慌張。

那是對於死亡的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