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下作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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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家原本都是莊稼人,就算是做活兒也是給私家幫傭,因此並不瞭解這樂豐鎮攤販之間的彎彎繞。
但是看到瘦猴兒的話一出口,楊嬸子的臉上也浮現緊張焦急的神色,就明白了這事兒可能裡面有貓膩。
蘇青鸞回頭道:“阿爹,您和阿孃先看著攤子,我跟著瘦猴兒哥去看看怎麼回事。”
蘇廣福和楊氏也是一頭霧水,只點點頭,讓她小心些。
蘇青鸞在路上已經被瘦猴兒提醒了“董記捲餅”私下裡乾的那些見不得光的勾當,但是當她看到明晃晃三個“董記卷萬財”這幾個大字的招牌幡在風裡招展的時候,還是被氣樂了。
她分明記得,昨日僅僅隔了二三十步的這個位置,並沒有什麼見鬼的捲餅攤呢!
董茂招催促手下兩個夥計招呼客人:“‘董記卷萬財’咯,好吃更實惠,不要七八文,也不要五文,只要三文錢,一份只要三文錢!”
“其他開卷餅攤的店家就由得這姓董的欺負?”蘇青鸞咬牙問道。
她冷眼看得分明,這捲餅絕對價值超過三文錢。
只不過她也明白,董記的目的並不是為了主打“實惠”薄利多銷,而是惡意壓價,那麼作為同類食物且相隔很近的蘇家攤子定會受到影響。
瘦猴兒苦著一張臉:
“惹不起呀!這姓董的慣來油滑,不曾打架生事,只是妨害了他家生意,他就要用這般低價打壓的法子把別家搞垮。”
“官府不管?”
“縣太爺倒是還算清明,但市井商販若非漫天要價,是不管的。“
”更何況,”瘦猴兒朝著那捲餅攤兒努努嘴,“這種尋常吃食本就沒有幾個錢,賣的價賤一些無可厚非。”
說白了,董記雖然也只是小本商人,身後沒什麼撐腰的,不敢鬧得太過。
但是他油滑刁鑽,恰巧利用了規則的漏洞,惡意壓價打壓生意超過他家的同類攤販。
這種流動攤販做的都是小本生意,但凡有些銀錢都會租賃固定鋪面,誰會天天風餐露宿?
而那董茂聽說早年發了筆橫財,仗著有點子家底,完全有本錢把小攤販擠兌走。
這些小攤販要麼就是匆匆收攤改行,要麼就是敬而遠之,把攤位搬離到足夠遠的位置,不和董記捲餅產生競爭。
蘇青鸞回來把事情原委和爹孃說了一遍,蘇廣福被氣的臉頰微微抽動:“怎能這樣?怎能這樣?!”
他是老實木訥的性子,平日只是低頭幹活,就算被氣得臉色鐵青,也來來回回只叨唸這麼一句,甚至不會破口大罵。
楊氏倒是“殺千刀的”“挨雷劈的”罵了幾句,但是到底她也不過一本分農婦,若要操之家務是乾淨利落,但卻不擅長對付這些商販間見不得光的競爭。
“那……咱這生意是做不成了?”楊氏的聲音有些顫抖。
這些日子,蘇家除去成本,足足又六七兩銀子的進項,這幾乎相當於以往蘇廣福和楊氏做工近兩年的收入。
原本楊氏還指望著生意一直作下去,這樣就可以給大丫三丫攢下嫁妝、給二壯存下進學的束脩和將來娶親的老婆本……
想著這一切都要泡湯了,楊氏不由得紅了眼角。
倒是蘇廣福看著楊氏委屈,反而勸她:“咱這段日子也賺了一筆,雖然到此為止,但也不是沒有盈餘不是?”
“誰說要‘到此為止’了?”突然,蘇青鸞的聲音響起。
蘇廣福兩口子看向大女兒,發現她雖然臉有怒色,但並不焦急,也沒有任何氣餒的樣子,反而一雙眸子亮的驚人。
楊嬸子愣愣地看著蘇青鸞:“蘇家小娘子,你這是……?”
“我倒要看看,‘董記捲餅’能惡意壓價到幾時!”
瘦猴兒聽到這話,一個哆嗦:“蘇家妹子啊,你該不會是也要壓低價格吧?”
他來回打量蘇家三口人的穿著打扮:補了又補、已經洗的發白的衣裙,邊緣已經磨損都很厲害的布履,還有蘇廣福和楊氏臉上操勞的痕跡……
這一切都表明,蘇家並不像是有什麼對方董茂的本錢。
“壓價這種事情,有百害而無一利,到時候除了他姓董的盆滿缽滿,所有人都要吃虧。”
見所有人都不明所以,蘇青鸞知道多解釋也無用,只說到:“我相信我用心做出的捲餅,是不可能輕易被取代的。”
為什麼之前的攤位能夠輕易被擠垮?
說白了,就是“捲餅”這種東西製作起來並沒有什麼太高的門檻。
而在味道都差不多的情況下,客人自然更青睞於價格便宜的一方。
但是這裡有一個大前提——味道差不多。
蘇青鸞所在的這個年代,莫說調味料比起現代匱乏不少,甚至連烹飪方式、調味方式都比較原始。
這就讓蘇青鸞無形中站在了“時間”這個巨人的肩膀上——超越時代的烹飪方式、調味方法,自然能夠更加刺激這個時代尚未被充分開發的味蕾。
更何況,蘇青鸞在前世曾經受到過即便在她的年代都十分高妙的烹飪技法的訓練,所以即便目前她受制於食材、炊具、調料等等因素的制約,隨便露一手都足夠讓這個時代的人驚豔。
而且……
“雖然這捲餅貌似平平無奇,但每一味調味料都內有乾坤呢……”蘇青鸞喃喃自語。
這就好比看似平平無奇的“開水白菜”,自然不會和真正的“開水”煮出來的白菜味道一樣。
“我去去就回。”撂下這一句,蘇青鸞就離開了。
“她去做什麼?”楊嬸子好奇。
“我這大丫頭總有成算,由她去吧。”蘇廣福感嘆一句,按部就班擺著攤子。
楊氏看到丈夫有條不紊,自己也安下心來。
蘇青鸞轉身去了“弄墨軒”,讓掌櫃的裁了一張喜慶的紅底灑金紙,又問道:“掌櫃的,您能幫我寫幾個字兒不?”
蘇青鸞想著,買文房四寶的掌櫃,通常都是識文斷字。
他整了整青灰色的雲紋深衣,捋了捋白花花的長鬍子,笑著問道:“小娘子要寫什麼?”
蘇青鸞按照自己的要求一一說了,果然,這“弄墨軒”的掌櫃一手行楷寫的瀟灑飄逸,絕非凡品。
蘇青鸞問道:“掌櫃,連字帶紙要多少錢?”
她知道,這個年代認字的人不多,寫一手好字的人更是很少,因此寫字都是要收費的。
不曾想,掌櫃點了點那灑金紙上的字:“我可以不收錢,但小娘子這上面所說,可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