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上油鍋之後,蘇青鸞就儘可能將通風口關小控制火候別太過猛烈。

蘇青鸞從角落拿出了一疊油紙——那是她之前特意用包食物的油紙做的“裱花袋”。

而粘合的部分,就用麵粉熬成的漿糊製成。

這個時代沒有什麼真空包裝,蘇青鸞怕做多了漿糊或者油紙本身發黴變質,一次只做五隻,用了兩隻,現在只剩下三隻了。

蘇青鸞用大湯勺把魚泥和蛋白霜做的混合物盛放到裱花袋裡面,又用剪刀剪出了一個小半寸的口子。

她左手拿著裱花袋,右手用小湯匙在下面開口處接著,微微用力,開口處就擠出來一小團荔枝大小的魚泥糰子,輕柔地落在了小湯匙裡面。

蘇青鸞把那小湯匙放在已經微熱的油鍋裡面,魚泥丸子周圍就立刻遍佈細密的油泡,從湯匙上滑落下來。

蘇青鸞擠丸子的動作很快,不過眨眼的功夫,鍋裡面已經漂浮了十來個丸子。

看了看剩下的魚泥的量,蘇青鸞估摸著這一鍋應該是炸不下,於是等到這一鍋魚腐下到二十幾枚的時候,就蹲下身把通風口微微調大一些,慢慢地這一鍋魚腐膨脹到最開始的五六倍,又隨著油溫的升高微微回縮。

不過這時候,原本潔白的魚丸表面已經是微微發深的焦黃色。蘇青鸞一刻也不停地把油鍋中上下起伏翻滾、已經膨脹成為球形的魚泥丸子來回翻動,讓它們受熱更均勻一些,等到每一面都形成那種焦脆的外殼,才用笊籬把丸子撈起來放在旁邊的麥杆簸箕裡。

簸箕下面放了一隻海碗,可以讓多餘的油從簸箕的表稈空隙之間滲透到下面,不至於一咬一包油。

蘇青鸞用過筷子夾過來一隻,小心地撕開一個口子,裡面混著魚肉香味的熱氣爭先恐後逸散出來。雖然魚丸子鼓脹得圓溜溜,但是隻有薄薄一層外殼,裡面卻是空心的。

放入口中咀嚼,薄薄的一層外殼十分酥脆,裡面的魚肉也是十分鮮美,沒有腥氣,蘇青鸞微微點頭:雖然工具落後一些,但好在成品還算過關。

如此這邊做了三鍋魚泥丸子,第一鍋早就涼了,丸子的外殼微微皺縮起來,但是若要用筷子頭戳一戳,就會發現,裡面還有少量的氣體,沒有完全塌陷,十分有彈性。

這已經是這一鍋豆油第二次炸東西,不能再繼續用下去了。蘇青鸞把用剩下的油倒出來大部分用作燈油,只剩下一點鍋底,把之前剔下來的泡了蔥姜水的黑魚魚骨和一些邊角料扔進去炸制。

這一次蘇青鸞沒有特別控制火候,用中火把魚骨炸製得焦黃,等到看火候差不多,蘇青鸞下入了兩大海碗的清水,霎時間,有鍋裡面發出了“嗤啦”一聲響,與此同時鍋裡面的湯汁也變成了奶白色。

不過為了把魚骨裡面的鮮味全燉出來,蘇青鸞又把火關小了加鍋蓋,等待魚湯的鮮味慢慢滲出。

而這時候,楊氏那邊已經烙好了酥軟的芝麻油餅,轉而端過了蘇青鸞之前打造那一口外號“鐵片”的平底鍋,打算再炒兩個菜。

而蘇青鸞這邊,則是洗了一把碧綠脆嫩的小野菜,待會兒打算丟進魚湯裡面裝點一下白得如牛奶一般的魚湯。

很快,魚湯已經從有些透明的白色變得濃稠厚重,蘇青鸞用笊籬把裡面的魚骨頭和邊角料以及後來放進去的調味包都逐一撈了出來,又把之前炸制過後放在一旁已經瀝乾油的魚腐丟了進去,再放入已經切成小段的青翠小野菜。

片刻之後,魚湯再度沸騰起來,咕嘟嘟冒著雪白色的泡泡。蘇青鸞用湯匙小心地盛了一點兒湯汁嚐了嚐味道,又用鹽巴和白胡椒調了一下味道——鑑於家裡兩個小傢伙是吃辣的菜雞,她不敢把白胡椒加得太多。

等到這魚腐野菜湯被端上桌子,那邊楊氏也端著炒菜和油餅上桌了。

蘇玄鶴看著阿姐端過來的五隻湯碗,有些不高興地撇撇嘴:“今天又要吃炸豆腐啊?”

豆腐雖然美味的,那種豆腥味卻不是什麼人都能接都得了。更何況小孩子的味覺會更加敏銳一些,蘇青鸞絲毫不意外弟弟噘著嘴掛油瓶。

別說是蘇玄鶴,就連相對不那麼排斥豆腐的蘇雪雁,也嫌棄地皺了皺鼻子。

楊氏見二兒子和小女兒這幅嫌棄的樣子,不覺感到好笑,忙安慰道:“你阿姐的手藝,你們還信不過麼?今天這絕對好吃。”

“阿孃說的是真的?當真好吃?”兩個小傢伙看著飄在碗裡面的“豆泡”,十分狐疑。

“當真好吃!”已經事先嚐過一顆魚腐的楊氏很確定地點點頭,“更何況,今天這事用——”

楊氏正想要說出這魚腐的原材料,卻被桌子下面的蘇青鸞碰了碰腳,便笑著不說了。

蘇青鸞阻止了阿孃,卻賣了個關子:“好不好吃,你們嘗一嘗不就知道了?”

這種看了一種東西就憑感覺挑食的毛病,絕對不能讓這兩個小傢伙養成。不然以後只會越來越嚴重。本來古代食物的來源渠道就比現代有限得多,想要做到“營養均衡”在這個時代十分難得。

如果再加上偏食挑嘴,這年代可沒有什麼膳食補充劑,萬一造成營養失衡,可是會誘發一系列疾病——許克寬老爺子那個就是先例。

到時候自己遭罪是一方面,關鍵是蘇青鸞可未必每次都那麼幸運,知道相對應的食補方式。

所以為了防止後患無窮,蘇青鸞一開始就有意識地儘可能把食物多樣化,讓這兩個小傢伙都多吃一點。

她會盡可能做得美味可口,但是前提是——不能挑嘴,尤其是這種僅僅是因為“看著不喜歡”就連嘗都不想嘗一口的情況。

不過好在蘇雪雁和蘇玄鶴還沒有到叛逆期,雖然看著“豆泡”不太想吃,但是看在是阿姐辛苦做好的份兒上,也一人勉為其難吃了一顆。

然後就真香了。

“阿姐這是設麼?”蘇玄鶴嘴裡面含著魚腐含混不清地問,“這比豆腐好吃多了!”

蘇雪雁也把那吸飽了魚骨湯的“豆腐泡”又咬下來一口:“這個比之前那幾次的豆泡皮都薄!”

不過雖然只有很薄的一層,但由於是疏鬆多孔的結構,所以也十分能吸飽湯汁。

更何況,皺紗魚腐因為事先調味,沒有強烈的豆腥氣,再加上肉壁很薄,所以即便不是魚湯,也不會因為過於鮮明的口感而奪味,自然對小孩子來說更加容易接受。

蘇廣福剛才並沒有楊氏這種“搶先嚐鮮”的機會,聽到妻小對這“豆泡”竟然讚不絕口,也覺得很新奇——炸豆泡之前他不是沒吃過,雖然不至於挑食,但是對他來說,油炸的豆腐也只不過是豆腐而已,挺好吃,倒也不至於念念不忘。

不過一口包著醇厚鮮美魚湯的皺紗魚腐入口,他就知道為什麼了。

雖然已經浸泡了魚湯,魚腐的表皮不再是那種剛剛油炸過之後的酥脆,但是卻變得十分柔韌而有彈性,比一般的豆腐更加有嚼勁,不知不覺就會吃下去很多。

蘇青鸞看著大家都很愛吃,說道:“其實若是冬天去結冰的河上釣魚來做成魚泥,再製作成魚腐,凍在外面可以儲存很長時間。”

蘇青鸞打聽過,花溪村這裡到了冬季雖然不至於像是上輩子的東北那樣半年都處在冰天雪地的嚴寒天氣,不過也有三四個月是下雪的。所以這皺紗魚腐若是在最寒冷那一段時間,應該是可以儲存個把月。

又發現一個儲存冬糧的途徑,蘇青鸞表示很高興,連著晚飯都多吃了一些。

不過吃完這一頓消停飯,蘇青鸞接下來的日子可都是腳打後腦勺地忙碌了。

吃飽喝足之後,蘇青鸞被楊氏推到屋子裡讓她早早休息,用楊氏的話就是——“本來就沒有二兩肉,這幾天又瘦了”。

說是這麼說,但是蘇青鸞滿腦子的事情,根本不可能踏實休息,於是繼續頂著晃動的燭光,在昏暗的光線下寫寫畫畫,準備著有哪些第二天需要準備去採買的東西。

第二天一早,蘇青鸞甚至比楊氏和蘇廣福起得都早。

這時候天氣已經不能用涼爽,而是用“有了冷意”來形容了,在這個沒有暖氣的時代,起床是一個愈發需要意志力的事情。

蘇青鸞還好,畢竟前世在南方,小時候也不見有什麼供暖,尤其入冬,真的是一身正氣全靠抖。

不過兩個小傢伙就要辛苦一些。

然而沒辦法,現在這個季節就是,如果你狠下心起床,外面的太陽一出來,反而比陰冷的室內暖和一些。而如果一味地賴在屋子裡,反而會溼冷入骨,坐下病來。

蘇青鸞起來這麼早,倒不是因為害怕做病,而是要去鎮子裡面。

雖然招工啟事已經發出去了,但是到時候生產果子醬總不能在蘇家這邊,不然萬一有個突發情況需要加班,大人無所謂,小孩子總不可能跟著不睡覺。

蘇青鸞思來想去,有個絕妙的可以成為“加工作坊”的地點——就是之前被蘇青鸞租下來但還沒有對外開張哪一家屬於謝家的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