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0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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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這種說法聽上去像是某種不太高明的激將法。”雖然這麼說著,但是沐行之還是那樣雲淡風輕的樣子,並沒有任何“中計”的跡象,反而是一副十分有興味的表情。
蘇青鸞一看他這樣的表情,沒好氣地翻了一個白眼,隨即感嘆道:“其實我很佩服我的爹孃,能夠在那種食不果腹的情況之下,把三個孩子都拉扯大。”她看向沐行之,“所以大家其實真的很好滿足,只要能夠吃飽穿暖,只要能夠活下去,就能自己想辦法努力了。”
蘇青鸞不由得想起前世那些同一個病房的病友。
因為她的病程拖拖拉拉,總是反覆發作,偏偏身體的底子還不錯,求生的意志也很強烈,更何況早就有保險兜底,一時半刻死不了。
於是隨著治療的時間逐漸拉長,療程不斷增多,蘇青鸞看著病房裡面的病友一批一批來了又走。
為了節省開銷,蘇青鸞住的是八人一間的普通大病房。說是“八人一間”,不過很多時候,醫院資源緊張,病患很多,所以都需要臨時加床。
也正因為如此,在最後幾年蘇青鸞接連住院治療的時間裡,可謂三教九流的病友都見過不少。
雖然蘇青鸞本身經濟條件一般,不過在這些病友當中,她卻算得上“富裕”的——大把大把的病友因為沒錢治病,只能退而求其次尋求保守治療或者乾脆放棄。
說是這麼說,但是即便資金有限,也沒有幾個人是真正想要等死的,幾乎蘇青鸞所見到的每一個人都在認真鍛鍊身體,想辦法搭配營養,互相講笑話逗病友開心,互相安慰開導傷心絕望的病友。
這樣做的目的只有一個:活下去,儘可能長久地活下去。
收回有些陷落在回憶裡面的目光,蘇青鸞看向沐行之:“只要社會環境穩定,尋常人就自己會知道怎麼過好日子了,可不要小看我們尋常人的智慧和毅力啊。”
其實她只有自己知道,自己的廚藝是上輩子從師傅那裡學的,並沒有這輩子周圍人誇的那般神奇。雖然不能說出口,但是自己幾斤幾兩重,蘇青鸞自己還是清楚的。
沐行之看向蘇青鸞:“所以你想讓我做的是……讓這個國家……”
他沒有說完,便被蘇青鸞揮揮手打斷了:“不是我想,而是得你自己想。而且光是你自己想也沒有用,還得是你周圍的人都這麼想。反正怎麼想都是苦差事——不過至少我是不能也無意於功成名就,所以這種人上人的苦還是得你吃。”
“你認為人上人是吃苦?”
蘇青鸞想了想,比較客觀地說道:“如果要做那種四肢不勤五穀不分,躺在父輩功勞簿上面的紈絝子弟,自然是比誰都享福——但那是因為父輩把他們的苦都吃了啊。如果想要自己做出點兒什麼名堂,可就不那麼容易了。”
“此言甚是。”
“更何況,越是人上人,盯著的越多,那個位置上的,”蘇青鸞向上指了指,“代表一個國家的威嚴,如果不想要用別出心裁的方式‘永載史冊’,怎樣都不會輕鬆啊。”
至少她看那些歷朝皇帝的起居錄,皇子時候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要學得一大堆樣樣不能落下,還要被迫捲入奪位的漩渦之中。即便是不想參與其中,但是除非有能力完全中立,否則一個不小心站錯隊,也是下場悽慘。
這麼想著,蘇青鸞看向沐行之的目光多了一絲同情:無論這人是皇室成員或者是什麼其他的身份,怎麼看問題都是一筐一筐的啊。
更何況,就算盛了九五之尊,只要是想要當明君,肯定就是白天為國忍氣吞聲,不能妄殺言官諫臣,直到被懟出內傷;晚上為國英勇獻身,估計寵幸誰家的女兒都是有定數的,萬一遇到能力不行什麼的,那豈不是很尷尬……
這麼一想更同情了。
沐行之:……
雖然他不知道蘇青鸞那異於常人的腦回路又在想什麼,不過那顯而易見同情和憐憫的表情是不容他忽視的。
雖然他十分不理解為什麼對方的情緒波動會衝著“同情”之類的方向轉變過去,不過理智告訴他,千萬不要好奇地問出口——直覺讓沐行之覺得,他一定不想要聽到答案。
最後他輕輕地嘆息一聲:“說來說去,青鸞這三樣大禮也委實太過隆重,而你說的那些所謂的政通人和海晏河清和願景暫且也只是一紙空談,我向來不欠人情,既如此,就允你三件事好了。”
“什麼是都行?”蘇青鸞眼前一亮。
沐行之點點頭:“只要我能做到力所能及範圍之內。”
蘇青鸞伸出一隻手掌:“那麼,這一次也同樣擊掌為誓?”
沐行之沒有回答,卻把手掌伸出來,與蘇青鸞輕輕地拍擊了一下。
就這樣,再次擊掌為誓,一言為定。
蘇青鸞離開之後,松伯有些揶揄地看向沐行之:“東家,我怎麼不知道,你是不好意思欠人人情的性子?”
他行伍出身,耳朵實在是機靈,又只在門外守衛,裡面的談話可是聽得一清二楚——當然,更重要的是,沐行之沒想到要瞞著他。
這話如果是一般的下屬,比如開陽,是絕對不敢同沐行之這般開玩笑的。不過鬆伯在沐行之蟄伏的這段時間,一直在身邊侍候,他對於沐行之來說可以算得上是半個長輩,不同於任何尋常的僕從。
所以這種程度的玩笑,沐行之完全不以為意,反而解釋道:“從只談利益的角度,蘇娘子這個人其實很重情重義,若是能夠許以更多切實的好處,她能夠回報更多。”說著,他點了點放在桌子上的那張寫了馬鐙馬蹄鐵和生鐵鍛造改良方向的紙張。
這個松伯倒是不能否定——畢竟方才他可是被這張紙給驚掉了下巴。
“另外……”沐行之若有所思地勾起一個微笑,“她真的是一個很奇怪的人,我實在是有些好奇,這樣一個看上去無慾無求的人,到底會用那三個約定許下什麼願望呢?”
他已經好久沒有遇到這麼有意思的事情了。
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奇的遊戲,沐行之的眼角微微彎了一下,閃過一絲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