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上輩子,蘇青鸞也十分愛吃蟹,而且是花樣吃蟹。

清蒸蟹麻辣蟹或者生醉蟹這種比較簡單粗暴實用蟹子的方式自然是最常見的,只不過作為一個廚子,這樣的食蟹方式多了,就會想要弄點兒別的花樣。

而這一次,蘇青鸞單純是有些技癢,所以不像把蟹子弄得這麼簡單粗暴——更何況,生醃杜絕不了寄生蟲感染;香辣蟹又沒有辣椒不能過癮;剩下的也只有清蒸一種。

自然,這種烹飪方式能夠最大程度保留蟹子原本的味道,不過也少了把一種食材千變萬化的樂趣。

今天,蘇青鸞是用食材“找樂子”的,所以自然不可能就是蒸蟹子那麼簡單。

而剝蟹粉則是第一步。

上輩子蘇青鸞剝蟹粉已經可以媲美那些專工剝蟹粉的工人了。但是自從她生病以後,就很少再食蟹。

不過說到底,基本技巧還沒有忘記。蘇日安剝第一個蟹子的時候動作還稍微有些生疏,不過漸漸地很快就熟練了起來。

等到蘇青鸞開始剝第三隻蟹子的時候,已經找到上一世那種動作流暢的感覺了。她不由得搖搖頭——果然吃才是第一生產力啊!

心裡隨意地槽著自己,蘇青鸞手上的動作卻是一點兒沒慢下來。當然這一個人剝蟹粉的活兒實在是有些枯燥,於是她開始哼哼一些小曲兒給自己解悶。

最開始只是荒腔走板隨意唱著,不過她想著反正這灶房一時半刻也沒有人來,於是就開始唱前世那些流行歌曲。

從爹媽輩兒的鄧麗君,到她自己聽的周董,什麼年代的歌曲都有。

這會兒正唱到鄧麗君的《明月幾時有》,蘇青鸞手上動作麻利,又加之搖頭晃腦全情投入,沒注意後面有人進來,直到被身後的聲音打斷,嚇了一跳——

“這詞作傷懷中別有曠達之意,實在高妙,不知是何人所作?”

蘇青鸞被這突然飛來的一句話嚇得差點要了舌頭,猛地回頭,便看到一襲青竹色交領長衫、玉簪束髮的沐行之,笑意盈盈地端坐在他那把木輪椅上面,不知道看向她有多久了。

“你……什麼時候來的啊?怎麼都沒有聲音呢?”蘇青鸞乾巴巴地問道。

其實她更想要問的是:這人到底在她身後面聽了多久?她剛才的歌詞裡面必然有許多讓沐行之難以理解的內容——尤其是那些非古風的歌曲——只是他聽到了多少?又是對此什麼想法?

不敢問,一個字都不敢問。蘇青鸞這時候感覺自己有一點兒犯慫。

沐行之似乎沒有覺察到蘇青鸞臉上有些僵硬的表情,十分自然地說道:“方才看你如此盡興,幾乎載歌載舞,因此不忍打擾。”

……您老人家說話還怪客氣的咧……蘇青鸞面無表情地腹誹:這意思不就是說剛才的自己手舞足蹈的同時,嘴裡還唸唸有詞,估計那聲調在沐行之這個古人聽起來也是古怪非常,荒腔走板。

……畢竟她聽這時代的曲子很多也都是古里古怪的,審美代購麼,很正常。

蘇青鸞轉身看向沐行之,扯出一個笑容:“這裡味道很重,你這衣裳看上去就很金貴,還是不要染了這鍋灶氣……”

當然,以上都是虛頭巴腦的客氣話,實際上蘇青鸞想說:對於一個沉迷做菜的人來說,外人突然闖入的打斷真的讓人很惱火啊!

所以趕快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吧!

沐行之估計也是看明白了蘇青鸞實際上不太想聊天,轉身便搖著輪椅要離開。只不過離開之前,他意味深長道:“方才青鸞所吟唱之樂曲,節奏明快曲調卻自成一格,不知卻是何種樂曲?”

……現代流行樂,這話能說麼?

不過沐行之也似乎並沒有想要追究這個問題的答案,畢竟他也算是對蘇青鸞有幾分瞭解,看著她的神情,就知道,她不會回答這個問題的。

就像之前他無數次發現她的“不同尋常”之處,但她卻明知道沐行之已經覺察,卻偏要打岔過去,似乎就吃定了他一定沒有什麼決定性的證據。

然而沐行之也發現了這一點——即便他暗中派人調查,卻真的沒有絲毫線索。

“蘇家大娘子”的身世一清二楚,被錯認到安寧侯府之後十三年又回到了鄉野農家。

然而面前這人既沒有高門大戶的雍容華貴,也沒有鄉野村婦的粗鄙侷促,好似硬生生從兩個身份的裂隙中蹦出來的第三個人一般,實在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沐行之離開之後,蘇青鸞終於能夠再度沉浸在享受制作美食的快樂之中。

這一鍋蟹粉拆得差不多的時候,蘇青鸞轉身去看麵糰——原本硬邦邦的麵糰因為長時間的醒發,已經變得十分綿軟。蘇青鸞這一次再揉麵的時候,比之前就省力氣許多。

等到麵糰揉搓得光滑了,蘇青鸞又把麵糰分成三等分,用擀麵杖壓成略成長方形的麵餅。這一次,麵餅因為充分得到了鬆弛,並沒有再次回彈。

蘇青鸞把三塊小麵糰都做成約莫小指厚度的“面片”,隨後在每一面上都刷上了豆油,防止兩片之間粘,然後把三片面餅都疊在一起,上面又蓋上一層油紙防止麵餅龜裂。

這麵餅少說也要防止半個時辰,這樣才能延展性更好,甚至不費吹灰之力就拉出細細的龍鬚麵。

做好這一切,蘇青鸞又開始剝蟹粉大業。

期間,松伯曾經進來問她要不要幫忙。

二十隻蟹子姑且不論食量,即便全部吃起來都十分費勁,更何況是剝蟹粉。蘇青鸞一個人雖然也能搞定,不過到底有幫手會輕鬆許多。蘇青鸞想了想,把最為繁瑣的剝蟹粉交給了松伯來處理。

當然,最開始他的動作不可能十分熟練,不過這玩意就是熟能生巧的活兒,不過兩三隻蟹子之後,雖然速度還是不能和蘇青鸞相比,不過鬆伯也剝得有模有樣了。

也許是被沐行之告誡了什麼,松伯明顯是對蘇青鸞剝蟹粉的功夫在哪裡學的十分好奇——畢竟花溪村雖然臨江,不過這蟹子卻並不易得,要想熟練剝蟹粉,自然要常見——但卻什麼都沒有問,只沉默地幹活,這讓蘇青鸞十分滿意。

而這時候,松伯也終於見識到,所謂的“掃湯”到底是什麼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