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皮蛋瘦肉粥

蘇青鸞因為之前一直在忙果子醬的事情，有好一陣子都沒有去鎮子上幫著爹孃忙活下水攤子的事情了。

於是這天蘇青鸞終於在攤子上露臉了，別說芸娘、瘦猴兒、楊嬸子這些已經十分熟識的人，即便是一些雖然叫不出名字，但僅僅是熟客的，也湊上前問長問短。

蘇青鸞自然不能同他們都實話實說，於是便隨便找個理由含糊搪塞過去了。

最近她不在，攤子上的生意還是特別火爆。而且因著天氣漸漸涼了下來，下水湯不僅有熱湯熱水，而且味道辛辣，更加能讓剛從暖和被窩裡面出來冷掉的身體又重新溫暖起來，所以反而比之前中午仍舊炎熱的時候更加受歡迎。

而且由於在鎮上租下來的鋪子，很多十分笨重的活計——比如裝煤炭的爐子和燉下水湯的大鐵鍋——就可以直接放在一樓的鋪子裡。

其實關於那個鋪子，無論是楊氏還是蘇廣福，都曾經問過蘇青鸞，到底要如何是好。

蘇青鸞自然不能告訴他們，她想著若是能用自己這一批“四時”系列的果子醬在都城的貴人圈層中打響名頭，然後順勢讓那個從謝子安那裡租下來的商鋪當做臨時的果子醬店鋪。

反正這一年租金全免，若是能夠把果子醬的生意真正做起來，那麼她也就可以繼續有充分的資金將這個鋪子繼續租下來。

不過對於謝子安這種各種情緒不穩定的中二少年，蘇青鸞覺得還是少打交道為妙，所以她也在考慮如果資金充足，也不是非要指望這一處鋪子不可。

至於若是失敗瞭如何……笑話，到時候無論是下水攤子或者在“鴻福樓”的菜譜分成，蘇青鸞覺得她家怎樣都可以維持下去現有的生活水平。

自從天氣涼下來之後，下水攤子被“一掃而空”的時間大大提前了。

蘇青鸞冷眼旁觀看了一下，感覺還是天氣轉涼的關係。

一則，比起夏日，大家都偏向於選擇更加暖和辛辣的食物，另一方面則是天涼導致下水湯涼得快，原本需要慢慢等一段時間的下水湯，現在要不了多久就能入口。

一個人兩個人看不出什麼分別，但是積少成多，幾十上百人，每人節省一點點時間，那麼這時間累加在一起，也是非常可觀的量了。

所以之前蘇青鸞感覺到最近爹孃回家提前了一些，並非是她的錯覺。甚至連蘇玄鶴最近三五日都說過，以前需要在學堂門口等爹孃來接他，現在幾乎不用了。

大家一起回到家中，今天楊氏在鎮子上得了新鮮的野菜，正是水頭足的時候，於是便要用黃豆粉和麵粉做野菜糰子。

蘇青鸞點點頭：“既然如此，阿孃去做乾糧，我做稀飯。”

今天她要做的稀飯早已經定好了——皮蛋瘦肉粥。

楊氏聞言卻好奇道：“難道不是肉菜？”說著把一塊豬裡脊放在菜板上，“喏，你要的瘦肉，方才買來還新鮮的。”

蘇青鸞搖搖頭：“昨日不是說要讓你們說的那個‘臭皮蛋’變好吃麼？”

楊氏的表情自從聽到“臭皮蛋”三個字，就從驚訝開始向驚恐過渡：“其實……不用變好吃也可以的……”

雖然她這個做孃的不太好拂了女兒的好意，不過對於昨天那“皮蛋”的味道，即便是加了陳醋，楊氏表示她仍舊持保留意見。

所以當楊氏知道蘇青鸞想要繼續在食材——而且是大家都要吃的稀飯——中加入“臭皮蛋”之後，她其實是拒絕的。

然而楊氏畢竟不是強勢的性子，於是支支吾吾半天也沒有說出來，只能眼睜睜看著大女兒一邊哼著沒聽過的小曲兒，一邊又從罐子裡拿出兩枚在她來看味道十分可怕的皮蛋！

……所以這玩意到底有什麼可好吃的？！楊氏第一次開始為大女兒的味覺感到擔憂。

蘇青鸞倒是知道自家孃親到底有多糾結，不過正所謂“事實勝於雄辯”，既然他們能接受單純吃皮蛋的味道，沒道理接受不了皮蛋瘦肉粥——大不了大家都不吃，剩下的自己明天早晨吃便好了。

打定了這個主意，蘇青鸞就按部就班地開始準備皮蛋瘦肉粥。

在淘米之前，蘇青鸞就把裡脊肉切絲，用鹽巴醬油胡椒醃漬妥當。瞥了一眼掛在廊下的醃鹹肉，蘇青鸞其實有些糾結是不是要用鹹肉代替豬肉，而且鹹肉有足夠的鹽分，估計都不用後期調味。

不過她又想了想，若用醃鹹肉，下一次的計劃就……

想到下次想要做的食物，蘇青鸞壓下了用醃鹹肉代替肉絲的想法，又用綠豆澱粉把肉絲掛上一層糊。

那邊楊氏也沒有閒著，把野菜摘乾淨之後，開始用刀把野菜剁碎。

“阿孃，待會兒您是不是要把這野菜的菜汁擠出去？”蘇青鸞聽到阿孃剁餡兒的聲音，轉回身問道。

楊氏點點頭：“可不是麼，若是不把這菜裡面的水擠出去，待會兒出湯，包菜糰子可是容易漏的。”

“反正這野菜裡面也要加肉餡兒，乾脆把菜汁打入肉餡兒裡，這樣還能讓野菜的清香滲入肉裡面。”

經過蘇青鸞第一次打餡兒把水打進去，讓餡料成為一個肉丸，還一咬一包湯，蘇家已經每每打餡兒都打水進去了。

這一次一聽蘇青鸞這般說，楊氏立刻點頭笑道：“還是你這小妮子機靈，我方才竟是沒想到！還想著鮮美的菜汁就這麼扔了，很是浪費呢！”

蘇青鸞看楊氏把菜汁專門盛放到碗裡，放心地轉頭忙活她的皮蛋瘦肉粥去了。

淘好的大米放入砂鍋，又將水放到將將盛滿，蘇青鸞從油桶裡面舀出一勺豆油，又倒了一湯匙胡麻油。霎時間，經過柑橘皮吸附的豆油味和醇香的胡麻油味就撲面而來。

楊氏剛好看到蘇青鸞把如此多的油放入鍋中，嚇了一跳：“我說大丫，這稀飯裡面需要放這麼多油嗎？”

其實她真正想問的是，“這稀飯裡面放這麼多油，還能吃嗎”，只不過看著女兒興致勃勃的樣子，沒問出口。

蘇青鸞十分肯定地搖搖頭：“阿孃您且放心吧，這般煮出來的稀飯很香呢！”

楊氏聞言點點頭，但是轉身就悄悄去了屋內，對蘇廣福低聲道：“大丫今天用那勞什子的臭皮蛋做了稀飯，待會兒就算那兩個小的嚷著不好吃，咱們也得給大丫點兒面子，吃一些，懂了麼？”

蘇廣福點點頭，隨即遲疑道：“咱大丫的手藝，應該不會那麼拿不出手吧？”

楊氏把方才在灶房看到蘇青鸞倒油的事情說了一遍，蘇廣福也詭異地沉默下來，最後，彷彿下定什麼決心一般，壯實的漢子表情沉重地點了點頭。

蘇青鸞此時此刻自然不知道，自家爹孃到底是懷著什麼心情來迎接今日的晚飯的。她把切得細細的薑絲在水面剛剛滾開的時候就加入鍋內。

生薑不同於蔥花，必須要菜餚出鍋時候新增才能增香——蔥花若是放的太早，就有一股子腐爛蔥葉子的味道，會讓菜餚的味道大打折扣。

然而生薑卻不然。

長時間的熬煮讓薑絲不但能夠更加充分地揮發生薑裡面辛辣而特殊的味道，將它們充分混合道稀飯中，還能大大減輕薑絲本身過於集中的辣度，使得薑絲的味道更加柔和。

所以考慮到自己的偏好以及家中兩個小傢伙對於辣度的接受能力，蘇青鸞還是決定降低薑絲的“殺傷能力”，從最開始就加入薑絲。

同樣在最開始就加入的是皮蛋。

不過皮蛋比起薑絲，加入的時間還是靠後了一些，為了避免一刀下去蛋黃流得到處都是，蘇青鸞特意將剝好的松花蛋放在鍋裡整個燙了一下，使得中間半流質的蛋黃完全凝固，才把皮蛋切成指肚大小的小丁，撒入砂鍋中。

至於肉末，蘇青鸞則是在約莫快要半個時辰之後再加入的。

這個時候，原本倒入鍋中的豆油和胡麻油經過充分的沸騰，和粥早就形成了一種水乳混合的狀態。而肉絲的加入讓表面上抓掛的澱粉形成微微粘稠而透明的狀態，讓肉絲變得更加滑而嫩。

這時候，楊氏那邊已經把菜糰子準備停當，蘇青鸞見時間差不多了，於是在出國之前，用一把蔥花點綴在砂鍋裡的稀飯中間——恩，先不說家中其餘人到底能不能接受皮蛋瘦肉粥的味道，至少這賣相絕對過關了

不得不說，蘇青鸞手中的皮蛋瘦肉粥，單從顏值上看，蘇家人無論對皮蛋再怎樣抗拒，但還是被皮蛋瘦肉粥吸引了。

雪白的稀飯中間，隱約點綴著翠綠的蔥花，淡黃若隱若現的薑絲，黑中帶幾分透明的皮蛋，還有淡棕色的裡脊肉絲……

這一切竟然讓原本寡淡的白稀飯變得色彩斑斕起來。

蘇青鸞笑著把湯匙發給了家中的每個人：“這粥畢竟加了不少油，雖然現在看不太出來，但不容易變涼，待會兒喝的時候一定要多吹吹，確定涼了再喝。”

不然若是真的燙傷甚至引起感染，這個年代可沒有什麼抗生素能救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