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鸞滿臉黑線的看著對面梁掌櫃原本胖胖的彌勒臉一副“涕淚四流”的架勢,有點想要閉眼睛。

就……有點沒眼看……

既然不想讓這位做林妹妹梨花帶雨狀汙染自己的眼球,蘇青鸞雖然不怎麼情願,也出言勸道:“梁掌櫃言重了,我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

“於小娘子來講許是舉手之勞,”梁掌櫃掏出一方赭色的絲綢帕子擦了擦眼角旁邊的淚水,“於我可是再生之恩啊!”

……怎麼越來越誇張了,她可不想喜當媽。

片刻之後,等到梁掌櫃暫且平息一下情緒,有些好奇地詢問他到底為什麼對那少年一行人如此忌憚。

誠然,陸三看上去是大家出身,但說實話,吃東西噎住這種事不是他自己的問題麼?又不是梁掌櫃拿什麼有毒的東西害了他,難道還能誣陷梁掌櫃不成?

梁掌櫃聽蘇青鸞這般說,苦笑著搖搖頭:“蘇小娘子可注意到門口那幾名壯漢?”

蘇青鸞點點頭:“那幾人高大威武,一看就是不好惹的。”

“不止如此,”梁掌櫃指了指自己的腳,“這些人手上推搡我的時候,腳下的步子卻是沒有聲音的。”

恩?蘇青鸞的思路沒跟上:腳步沒聲音,是隻鞋底子軟?

梁老闆一看就知道蘇青鸞不明白自己何意,只能把話說的明白一點:“這般下盤穩重的人,通常氣蘊於內,一看就是習武之人!”

這也難怪蘇青鸞不能馬上理解梁掌櫃的言下之意,畢竟現代人又有幾個人是習武的呢?充其量當個愛好,自然,能夠到達“氣蘊於內”程度的更是鳳毛麟角——可以說蘇青鸞上輩子就根本沒見過。

這種說法對於她來說,基本相當於和“天外飛仙”一個級別了。

不過在梁掌櫃說了這個大前提之後,蘇青鸞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未竟之意——

古代能夠習武的人,必定是家底殷實才可行。因為同老少咸宜的修習學問不同,習武的前提是要身體康健,這便需要平素吃飽穿暖,而且不能太過粗茶淡飯,因為力氣跟不上。

而能夠一次性貼身跟隨數名家境殷實的習武者作為保鏢的人,往往很可能不單單是“富貴人家”那麼簡單,很可能還有著一定的權勢地位。

這樣一個不知道什麼來頭的人若是真在梁掌櫃這一畝三分地有個什麼好歹,估計就算這件事本身不是梁掌櫃的過失,但估計對方也不會善罷甘休吧。

這時候,那位陸三之前那句“在帝京有些人脈”,聽在蘇青鸞耳中就更有著別樣的意味。

不著痕跡地碰了碰貼身攜帶的那塊玉環,蘇青鸞覺得這小小的一塊玉似乎變得有分量起來。

不過她還是勸慰道:“梁掌櫃吉人天相,自然能夠化險為夷。”

梁掌櫃連連擺手:“若沒有蘇小娘子,等到回春堂那郎中趕來,恐怕已經為時晚矣!”

蘇青鸞回想一下那回春堂大夫趕來的時間……別說,還真有這種可能。

梁掌櫃有些後怕,又有些慶幸:“今天蘇娘子出手相救,梁某人無以為報。來日若是有什麼需要梁某人幫助,定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若是半分推諉我就天打雷……”

“別別別!”蘇青鸞腦瓜子疼,怎麼就突然過渡到賭咒發誓這一步了?

“梁老闆和我有合約在身,”蘇青鸞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就算為了我今後要分的銀錢,也不能放任梁掌櫃和鴻福樓出什麼紕漏不是?”

見蘇青鸞並不打算憑著有恩於自己,臨時提出什麼要求,梁掌櫃對蘇青鸞更加心懷感激:“好!蘇小娘子果然是爽快人!如若小娘子不嫌棄,梁某人便交了蘇小娘子這個朋友,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儘管開口!”

蘇青鸞聞言灑然一笑:“梁叔,你不是曾說‘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便是老朋友’麼?我以為咱們已經算是朋友了。”

“好!”梁掌櫃喝了一聲,“既然青鸞叫我一聲‘梁叔’,我怎能虧待自家人?”

說著,拿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就要給蘇青鸞改口的“封紅”。

蘇青鸞明白梁掌櫃這是有之前陸三少爺那件事的謝禮在,不過她卻不能要——不然真變成挾恩圖報了。

畢竟,一百兩的紅封,無論是用做什麼也太多了。

見蘇青鸞真心推辭,梁掌櫃也不勉強。

蘇青鸞此時此刻,不過是本著“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敵人多道牆”的想法,想著梁掌櫃這般性格豪放仗義、又交遊廣闊的人,還是交好為妙的想法。

不曾想在將來,這位沒有血緣的“梁叔”會帶給她莫大的幫助。

等到去跑腿的夥計從梁掌櫃家帶了許多筆墨紙硯回來,梁掌櫃又從自己的賬房拿出一堆文具,讓蘇青鸞自己隨便挑。

蘇青鸞想著試一試這些文具體感如何,又想起方才談論茶點太過甜膩,於是想了想,乾脆選了一支毛筆,想了想,開始把用茶葉末作為輔助調味料的方子寫下來。

一邊寫,蘇青鸞一邊想:好在當初為了磨鍊自己有些毛躁的性子,師傅在讓自己動刀切菜之前,先學了書法磨性子。

後來生病以後,不能出去跑跑跳跳,書法倒是成了閒來無事打發時間的主要活動之一,倒是也一直沒有扔下。

因此這一張點心方子寫下來,雖然由於手腕的力道有些輕飄飄,倒也沒有太過露怯。

倒是梁掌櫃看蘇青鸞那張方子,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鬍子。

蘇青鸞抬頭:“梁叔,是有什麼問題?”

“方子倒是沒什麼問題,”梁有道笑道,“不過青鸞你這字倒是別緻,我不曾在別處看到過。”

蘇青鸞心說她這是很常見的行楷啊?

不過仔細想想,她突然想起,她所見這時代的人所書字型,更偏向於隸書,不過由於隸書也是現代軟筆書法入門時候常見的一種字型,所以她也沒放在心上。

原來這時代還沒有“行書”的麼?

她並不打算在這個不知道有沒有“書聖”的時空平白搶了他的名頭,於是說道:“偶然間看到一本書上有這種字型,覺得有趣,便學了下來,發現運筆流暢,比尋常字型方便,就一直在用。”

梁掌櫃聞言饒有興趣問道:“那本書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