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鸞細細打量著眼前的人,覺得很神奇。

這人她其實有過一面之緣,而且嚴格地說來,她還受過對方的一點點恩惠。

所以正當楊氏和蘇廣福嘀嘀咕咕這人是誰的時候,蘇青鸞卻上下打量他一下,若有所思道:“沐行……沐先生讓你來的?”

“咦?這位郎君是沐先生那邊的人?”楊氏驚訝地問道。

蘇青鸞點點頭,含糊其辭道:“恩,聽說過一次。”

其實蘇青鸞只是在同沐行之“雙方攤牌”之後,在閒談的時候,蘇青鸞用半開玩笑的話問他——“我天天看你在這兒看書下棋品茶觀星,悠閒得很,很難想象你會暗中做什麼大事呢。”

沐行之卻也不惱,只還用那種閒適散漫的態度給自己斟了一碗茶:“決策者和執行者是不同的。”

蘇青鸞立刻想到了各種裡面流行的設定:“難道說你還有個什麼‘七大暗衛’‘十大死侍’之類的?”

沐行之飲茶的動作一頓,卻是但笑不語。

蘇青鸞卻知道,她算是猜中了——當然,不是透過什麼草灰蛇線推理出來,而是自己瞎蒙,屬於撞大運碰上死耗子。

蘇青鸞撇撇嘴:“……話本上說得竟然都是真的?!”

沐行之這倒是一愣:“話本?什麼話本?”

蘇青鸞想了想上輩子在醫院治療由於太過於虛弱沒有辦法出門,只有耍手機打發時間的日子看到的很多網路的名字,嘰裡呱啦地挑了幾個各種型別還有點兒印象的說了說:

“《重生之豪門庶子要逆襲》,《冷君霸愛,嬌俏王妃哪裡逃》,《重生之後,棄妃成了後宮獨寵》……”

當時蘇青鸞非常清晰地看到,聽著這些狗血言情——當然還有耽美——的書名,沐行之的神色從困惑到無語,到最後……總之是一種語言無法描述的詭異。

於是出現了以下的對話內容——

“何謂‘重生’?轉世投胎?”

“不是,是死了以後保留記憶重生到以前的自己身上。”

“那以前自己的三魂七魄的棲居之所呢?”

“……那不重要。”

“庶子庶女逆襲是怎麼回事?”

“重新活一遍看清人渣跟對貴人改寫命運?”

“一個人只要重活一遍就能突然變得從昏聵無能到有識人之能麼?”

“……那不重要。”

“為何前朝的官員會碰到後宮的嬪妃?”

“為何庶子庶女想要分家一家之主沒有任何意見?”

“為何……”

“……行了行了,沉默是金。”蘇青鸞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感覺自己的心靈瞬間蒼老了幾十歲:她只是想要看一個無腦爽文啊,沐行之哪裡來得十萬個為什麼?

看不出他還是個吐槽系的。

接下來蘇青鸞就“話本中的暗衛形象”同沐行之講述了一遍,得到的評價是——雖然沒有那麼無所不能,但比起那些本身靠譜。

又說了這種暗衛最忌諱外形特別突出——太美太醜或者留下什麼特殊的標記都是不會留下的,不然基本上是當靶子讓人打。

蘇青鸞於是就突然想到之前在雨天給自己了一個斗笠的沒有任何語言可以形容相貌特徵的男人,也就是現在站在她面前的人。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沐行之的暗衛之一——開陽,也就是之前在雨中和蘇青鸞有著一面之緣的人。

說實話,蘇青鸞之所以能夠“認出來”他,完全是因為,這種“任何外貌特徵都沒有”的人,蘇青鸞兩輩子加起來也就碰到過這麼一回。

其他碰到的人即便是相貌不出眾,但或多或少總歸有比較明顯的面部或者身體特徵。

但是如同眼前之人一樣風方面都“無特點”的實在是太過特殊——某種意義上來說,他這種“毫無特點”也算是“別具特點”的外貌了。

“對了,既然有緣相見,這位郎君且稍候片刻,我有點兒東西應該還給你。”說著轉身掀簾子去了內室,從牆上取下來一直掛在那裡的斗笠,出去遞給開陽。

開陽接過那斗笠,看向蘇青鸞的目光倒是十分納罕:“這位娘子竟還記得在下?”

他記得蘇青鸞倒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暗衛要辦的事情很雜,突發狀況多,記憶力好算是要具有的基本技能了。

更何況,即便記性一般的人,單純憑藉蘇青鸞的外表,也足夠讓人留下一定程度的印象了。

蘇青鸞歪頭揶揄道:“怎麼,我記得你這個人很難得?”

原本以為對方會不好意思一下,結果沒想到開陽是個耿直派,直接承認了:“沒錯,一般來說,如果有人和我擦身而過,根本就不會記得我。而人多的時候更是如此。”

蘇青鸞心說:有這種天生不引人注意的本事,暗衛這種職業簡直就是為你這種人量身定做的啊啊兄弟!

原本蘇廣福兩口子一聽開陽是“沐先生”那邊的人,對蘇青鸞的狐疑立刻就消失不見,表現的十分放心讓蘇青鸞跟著去。

現在見蘇青鸞似乎還認識這位年輕的郎君,更是態度殷勤地讓他快進屋坐坐——畢竟一清早上趕來,甚至蘇廣福和楊氏還沒來得及出攤子呢。

蘇青鸞一看自家爹孃——尤其是楊氏——那特備殷勤特別慈祥的笑容,就知道她老人家一定是又動了給自己說親的心思。

蘇青鸞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雖然她已經做好覺悟,在這個時代不用幻想什麼兩情相悅,一生一世一雙人什麼的,不過至少也要保證能安生過日子啊。

眼前這位……蘇青鸞想到他的真是身份就頭疼,暗衛什麼的……一個處於臥薪嚐膽韜光養晦階段的主人的暗衛什麼的……

簡直把各種不安全因素拉到最大值了好麼?

蘇青鸞心說,她雖然不至於太過膽小如鼠,但好歹也是惜命的好麼?

為了自家阿孃又開始活躍起那一顆想要到處給自己拉紅線的心,在對方察覺出楊氏的“不良企圖”之前,蘇青鸞連忙岔開話題:“阿孃,沐先生讓這位……額……”

蘇青鸞看向對方。

開陽立刻意會,自報家門。

蘇青鸞繼續道:“讓這位‘開’郎君天光沒有大亮之前就前來找我,定是有什麼急事,我最好還是快些動身的好。”

雖然方才說“開郎君”的時候,對方似乎神情微妙地看了她一眼,不過蘇青鸞權當自己是錯覺。

楊氏這才恍然大悟:“你且快寫去吧,注意路上安全!”

蘇青鸞如聞大赦,連忙跟著開陽走出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