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這兩天憋屈得太狠了,這一次又確定了胡老六也對蘇青鸞又過節,所以比起之前那一次只敢藉著酒意嘟囔幾句不乾不淨的話,這一次卻是在比較清醒的狀態之下越罵越兇。

但是在場的兩人卻都知道,按照吳二滿這種慫貨的性子,但凡在場有不確定“立場”的第三人,他都不敢指名道姓地罵罵咧咧。

因為他知道,在花溪村,蘇青鸞一家的人緣都很不錯,近來更是因為有相當一部分人指著他們家吃口飯,就更是如此。

在這種情況下,若是自己這話被傳出去,都不需要蘇家做什麼,就憑著同村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他給淹死。

所以當著別人的面兒,尤其是對蘇家感恩戴德那些人的面兒,別說是說出蘇青鸞還有蘇家人的壞話了,就是一個不滿的眼神兒,吳二滿都不敢表現出來。

胡老六輕蔑的眼神一閃而過,回想起這幾天自己找那些“道兒”上的人蹲點兒打聽出來的一些事情。

這人雖然是個無賴,認識的人也都是差不多的人,但是地痞無賴這種身份的人訊息卻比一般人要靈通——因為他們什麼地方都鑽,什麼地方都有。

發達了就忍不住呼朋引伴到那富貴銷金窟一擲千金,恨不得把手裡面所有的銀子灑出去聽響兒;落魄了就衣衫襤褸往路邊兒上一倒,乞討搶劫耍無賴,什麼都幹,被打死也活該,沒打死就繼續。

這種人哪裡都少不了,所以某種程度來說還真的是一張厲害的情報網。

所以胡老六打聽出來,蘇青鸞這一批果子醬竟然是同謝家做的大買賣!

謝府是什麼人家?家主是朝廷大員,老太太又是老封君,又爵位承襲。這種人家在過去或者是未來,胡老六這種人都是連聽說都沒有聽說,遠在雲端的人物。

而且胡老六那些“兄弟”們也說過,蘇家周圍有幾個人在暗中保護,看上去都不太好惹。

以胡老六的本事,自然不可能查得到沐行之這邊兒。不過因為謝府的出現讓他陰差陽錯把這種“暗中保護”的勢力給張冠李戴到了謝府那邊兒。

在他看來,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是謝府很顯然十分重視這一次蘇青鸞製作的果子醬。

而且胡老六在蘇青鸞定製那些瓷罐子和雕花木盒子時候,都覺著這吃食算得上什麼瓊漿玉露還是仙丹靈藥,才能配得當那麼貴的要死的盒子還有罐子?!不管如何,既然謝府這麼緊張這批貨物,那麼派人暗中保護蘇家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所以說,有謝家安排的人暗中保護那死丫頭,如果你想要直接對那死丫頭動手,恐怕你還沒有碰到她一下,就要先一步去見閻王爺嘍!”

雖然這句話有那麼點兒看吳二滿好戲的意思,不過說到底,就連胡老六自己也是不甘心的——憑什麼,一個小丫頭片子可以在他們兩個大老爺們兒的頭上可這勁兒的得意風光,他們兩人卻在這兒憋屈得什麼也做不了?!

不光是胡老六不甘心,吳二滿同樣如此,他又仰頭喝了一酒盅的酒,紅著眼睛喘著粗氣,倒也還沒有忘記壓低聲音說話:“難道我只能就這麼生受著一股子氣,什麼都沒法做嗎?你不是說要給我出主意嗎?”

得,雖然上一次吳二滿喝酒醉得一塌糊塗,不過這事兒倒是記得一清二楚。

胡老六聽了這話倒是不樂意了:“我說吳二滿,你說話可得講良心啊,如果我沒有提醒你不能輕舉妄動,萬一過兩日你受不住了,一個衝動直接對那小丫頭動手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吳二滿聽了一愣,隨即後背出了一層白毛兒汗——不是熱的,而是後怕。

他心說的確如此,十分有可能。

吳二滿此人雖然是慫貨一個,不過到底也是人,是人就會有火氣。他不敢衝著一夥兒人發作,但如果碰到蘇青鸞落單可就不一樣了。

更何況,最近蘇青鸞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某些很短的時間段內,兩個人是相對會處於一個“獨處”的情況,只不過很快就會被旁人的到來而打破。

所以吳二滿也不是沒有滋生過乾脆把蘇青鸞一拳打倒“辦了”的想法。

現在經過胡老六一提醒,他才猛地反應過來:如果……如果他真的一時熱血上腦衝動之下向蘇青鸞出手了,萬一攪和了人家那些大人物的事情……他、他還有活路嗎?

不,沒有活路都還是痛快的,吳二滿一時間想起那些茶館說書和畫本子裡面形容的那些達官貴人像是捏死一隻螞蟻一樣折磨一介草民的場景,不由得面色愈發蒼白。

“要、要不然,還是算了吧……”想到了可能招致的報復,吳二滿心中原本那些所謂的“委屈”“憤怒”“不甘”就像是被鋼針戳破了的氣球,“啪”的一聲破掉了。

還是那句話,就算偶然聚集起了一點兒點兒報復心,到底吳二滿是個慫貨,他的勇氣在面對可能出現的強權的時候,甚至不能夠讓他原地站立哪怕一瞬間。

只要確定對方比自己強,他跪得比誰都快都端正。

胡老六被吳二滿這慫包軟蛋的樣子氣得簡直是七竅生煙。不過他很快就調整好自己的呼吸的面部表情,努力讓自己不要流露出嫌惡的神態,繼續耐心遊說道:“我說老弟啊,你就這麼算了,甘心嗎?你就繼續讓一個小丫頭騎在你的頭上作威作福,讓你的臉面都丟盡,今後也抬不起頭來?”

其實如果吳二滿稍微有那麼一點兒自知之明,他其實就應該明白,即便是沒有蘇家這一茬的事兒,按照他以往那個性格,也是同樣會“臉面丟盡,抬不起頭來”的。

畢竟沒有人喜歡整天只想著偷懶拖後腿,還想要什麼便宜都佔的人。

然而他要是真的有那麼一絲絲的自知之明,也不會跑到胡老六這邊兒喝悶酒表示自己有多麼的委屈了。

一時間吳二滿的表情十分糾結,低聲咕噥著:“我自然是不想要被別人看笑話,但是你都說了,那謝家就不是咱們這種平頭老百姓能夠惹得起的大人物,而且你也說謝府有人在暗中護著那蘇家的臭丫頭,我不敢,也沒有本事惹那不敢惹的太歲爺啊!”

說著,吳二滿又喝了一口酒,開始剝菱角:“胡老哥你光問我甘不甘心,倒是說出個像樣兒的法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