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1災星

瑤光一言難盡地看著蘇青鸞的奇葩姿勢，疑惑道：“你這是練的什麼功法？”她曾經在對方入睡時候試探過脈相，那是不通武藝沒有任何內力的人才有的脈相，難道是因為練這邪功導致走火入魔，功力盡毀？

蘇青鸞雖然不知道瑤光到底在心裡面想些什麼，但是看著現在自己紐成麻花的樣子，估計是不能想什麼正面向上的東西，於是搖搖頭：“這算不得什麼功法，只不過是在車裡面坐了一天，渾身痠痛，現在這樣拉伸一下，明天才不會起不來。”

上輩子運動過量之後，蘇青鸞也是在別人的指導下拉伸之後輕輕拍擊自己感覺痠痛的位置，防止第二天因為乳酸過度堆積而導致全身痠痛，動也不能動。

瑤光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隨即感嘆道：“我還以為你練了什麼邪術走火入魔呢……”

蘇青鸞：……有些話可以不那麼直率地說出來，謝謝。

因為頭天晚上蘇青鸞忍著渾身的痠痛拉伸一番，總算是沒有因為第一天的舟車勞頓爬不起來。

不過相對她這個廢柴，包括瑤光在內其他五個人就絲毫不受影響，整個人都神采奕奕的。

蘇青鸞好奇之下問瑤光為什麼都不困——因為這人今天一早就抱怨她睡覺不老實，害得她幾乎沒怎麼睡著。

瑤光只說：“以前出任務，很多時候十天半月都落不到有歇息的地方，真的困了，你睡姿再怎麼差勁，我也會睡著的。”

蘇青鸞聽了這個理由，又爬進車裡面問沐行之，畢竟在她看來，沐行之總不可能因為“暗衛訓練”而如此吃苦吧？

只是沐行之似笑非笑看了蘇青鸞一眼：“青鸞莫不是忘了，我曾經隨軍四處征戰？”

蘇青鸞一拍腦門：她傻了！她只記得沐行之曾經是皇子的身份，完全忘記了他還有一層身份，是戰功彪炳的將軍！

更何況，因為成名的時候年紀小，且容貌出眾，加之出身皇家貴族，種種因素疊加起來特別富有傳奇色彩，簡直是話本作者最愛！

因為這一點，民間流傳的話本和說書人的臺本，很多都是託生於沐行之的事蹟。甚至蘇青鸞還曾經為了打發時間聽過不止一次！

“你可知道，你的經歷可是養活了千千萬萬話本作者和說書先生呢……”蘇青鸞感嘆道，“年少成名，戰無不勝，容貌出眾，都說你是蘭陵王轉世，是皇家傳奇……”

“不是傳奇。”

倏然，沐行之輕聲打斷蘇青鸞的話，雖然男人的表情還是笑著的，但是他的眸光已經冷了下來。

“什麼？”

“不是‘傳奇’，而是‘災星’。”沐行之微微勾唇，只不過這一次卻是充滿譏誚的意味。

“災星？”蘇青鸞皺眉，莫名不喜歡這個說法，“不會是哪個做了虧心缺德事的人，被你抓住了把柄才這麼說的吧？”

畢竟按照蘇青鸞印象當中，皇城重地似乎對這種“巫蠱”一類的事情十分忌諱，她知道的就有好幾起歷史上發生在皇家的“巫蠱之禍”。

在她看來，“巫蠱”只是一個說法一個藉口，用來打壓敵對關係，剷除對手的藉口。但是蘇青鸞曾經瞭解過屬於“蕭桓”的過去，“蕭桓”消失在人們視野當中，也不過二十歲上下。

但是聽沐行之的語氣，似乎很早之前，他已經就被當做“災星”了！

等等……蘇青鸞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沐行之是已故先皇后所出的嫡子，而且皇后母家據說也是高門世家。

既然如此，這樣一個出身高貴的人，怎麼會被傳作“災星”？到底是誰有這個膽子敢這麼做？

……答案只有一個，只有那個人，可以不在乎什麼皇后，什麼世家，什麼皇子。

因為那個人代表著至高無上的皇權。

而現在想想，那個人早就在民間大肆修建佛寺道觀，招募各種方士煉製丹藥，只求長生不老。

除卻那個人，又有誰能如此喪心病狂，把一個無辜的小孩子稱作“災星”呢？

沐行之放下手中的書卷，抬頭看向默不作聲的蘇青鸞，見她臉色鐵青，知道她是猜出來，放任自己“災星”名頭肆虐卻不加制止的罪魁禍首到底是誰了。

果然，再怎麼超脫的人，碰到了皇權，而且是這般暴虐的皇權之主，也會恐懼畏縮麼？

沐行之眸光一閃，嘴角卻勾起一個安撫的微笑：“青鸞不必如此憂心，即便正面對上，我也有把握保你平安無事……”

手上倏然傳來溫暖而輕柔的觸感，是蘇青鸞伸手拉住了沐行之的指尖。

沐行之地體溫一向偏低，即便現在已經是春末夏初的時節，現在又是靠近正午這樣一天之中溫度最高的時候，他的指尖也一直都是偏溫涼的。

相比之下，蘇青鸞大概是平時致力於吃吃吃，也很喜歡到處東跑西跑，完全做不了一個安靜的閨秀，所以火力很旺，手上的溫度十分暖和，從沐行之的指尖傳達過來。

“不是每個父母都喜歡自己的孩子，但那不是孩子的錯，”蘇青鸞看向沐行之，十分認真地說，“有人拋棄自己的孩子，也有人把別人的骨肉視如己出，但這只是身為大人本身的問題，孩子是無辜的，畢竟是大人決定它能不能作為一個‘人’誕生的。”

蘇青鸞想到的是上輩子的自己。

她曾經在孤兒院長大，見過無數被自己親生父母拋棄的孩子，而且很多並沒有那麼複雜的苦衷，只有簡單的一句“不想要了”。

很多是因為性別原罪，有的是因為太過年輕的男男女女在懵懂之間就未婚生子，但自己還是孩子，自然沒有能力養育另一個孩子。

不過，這都是孩子父母的問題，從頭到尾，無辜的只有被拋棄的孩子。

蘇青鸞知道人性是晦暗的，可是她也相信人性的光明——比如明明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卻把她當做親生女兒養育的師傅和師孃；比如那些曾經在生活上無償給她提供過幫助的同學和朋友；比如那些即便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也沒有停止幫助他人寫疾病科普，互相鼓勵的病友們……

沐行之很少發愣，但是這一次他真正意義上的愣了一下，因為蘇青鸞所說的話，實在是有些出乎他的預料之外。

很新奇的體驗，但是……並不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