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瑤隨王夫人入府就座,裴行修則與文興在府外候著。

席面上已有不少女眷落座,眾人見王夫人挽著一位雪似的美人兒,不由紛紛投來好奇驚豔的目光。

自江玉瑤出現在東陽,就惹來不少人的注目。

雖說她對外只說自己是商戶之女,可她們瞧這周身氣派與那一身的細皮嫩肉卻是不像。

何況若只是商戶之女又如何能引得知府夫人親迎?

賞花宴上,百花綻放爭妍首,群芳竊竊密私語,江玉瑤剛剛落座,另一位從京而來的姑娘也款款而來了。

江玉瑤抬眸看去,正巧那人的目光也越過眾女精準無誤的落在她身上。

兩人目光交錯間,唇角皆露出一抹客套的淺笑。

來的竟是她——禮部侍郎之女柳清芳。

她與她在京中時就不怎麼對付,柳清芳出身清流,她父親官職雖說比江玉瑤的父親官大二級,但家中卻無爵位,乃寒門清流,而江家是世襲的爵位,是京中實打實的勳貴人家。

按理說她們這兩位實在犯不上有什麼仇怨,但偏偏柳青芳也曾是心儀林翊的一員,她一直覺得江玉瑤除了出身好點,容色豔絕外實在沒什麼優點,壓根就配不上光風霽月的林翊,所以她對她一直不喜,說話也總是夾槍帶棒。

江玉瑤從前的性子也不是任人欺負的軟包子,因而她每次都會反唇相譏,這次數多了兩人也就成了互相看不順眼的死敵了。

“真沒想到能在這兒見到你。”柳清芳在江玉瑤身側坐下,手裡捏著一柄繡著美人起臥圖的團扇掩面笑道:“你與林世子訂婚多年,卻沒想到最後與林世子成婚的竟是你妹妹。”

柳清芳說到這兒眼中的笑意越發大了,眼底是毫不遮掩的嘲弄,“你們江家是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訂婚是姐姐,結婚是妹妹,莫不是打著姐妹共事一夫的主意?”

“哈,但也不對啊,若是姐妹共事一夫,玉瑤妹妹怎麼還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待著呢?”

“該不會是林公子瞧不上你,連妾的位置都不肯給你吧?”

江玉瑤好歹也是侯府嫡女,卻被柳清芳嘲笑連妾都不配。

如此明目張膽的羞辱,若是從前江玉瑤定要與她吵個沒完,可現在她卻懶得與她逞口舌之快。

柳清芳話落後還等著江玉瑤的反擊,她本以為她會和從前一樣氣得臉紅大罵,可江玉瑤卻連一個眼神都沒分給她,彷彿她剛剛說的話,她一句都沒聽見似得。

柳清芳頓時一口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她剛剛雖嘴上不饒人,但到底也是清流世家的女兒不可能在宴席上做出大吼大叫的行為惹人矚目。

她只得恨恨地瞪了眼江玉瑤冷哼一聲轉過去了。

其餘的女眷們距離她們二人都稍遠,何況大家賞花閒聊居多,也沒什麼人關注她們,哪怕有心細的姑娘也只能看出後來的這位柳姑娘似乎是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江玉瑤無心賞花,她坐了片刻後揮手召來王府下人低語了幾句,她的來意在入府前就已事先用書信告知過王夫人,兼之又有王越事先叮囑過,所以下人們並未多問就直接領著江玉瑤去見那位養花人。

東陽雖是小地方,但這王家的府邸修建的頗為精巧秀美,王府下人們領著江玉瑤離開宴席,穿過一道石門走過一段遊廊,最終在一座幽靜的小院停下。

江玉瑤站在院外往裡望了一眼,只見院內滿院繁花,爭奇鬥豔,其中有些花卉的顏色就連江玉瑤都未曾見過。

單單只是這一眼,江玉瑤就知這一趟是來對了。

她若能請得這位養花人為她養護後院的海棠,待祖母生辰時定能豔驚四座,令祖母展顏。

王府的下人們先進院尋這位神秘的養花人來與她相見,可他們進去找了一圈後並未見到人,只得又出來對江玉瑤稟道:“江小姐,劉匠師不在院中,許是出去了,您且等等,奴婢們這就去尋。”

江玉瑤對於有本事的人向來很能容忍,因而她並未動怒,只是溫聲道:“無事,我在這兒等劉匠師回來。”

王府的下人們微微欠身,留下一位陪著江玉瑤等,其餘人則紛紛去尋劉匠師的蹤跡。

江玉瑤不疾不徐地在假山邊找了個石凳坐下慢慢等,柳清芳不知又從哪兒鑽了出來,捏著團扇從她身畔走過,出言譏諷道:“呦,堂堂侯府嫡女如今連請個匠人還要親自來請,人家還不肯來見你。”

“看來她們說的沒錯,你果真是被侯府棄了。”

其實江玉瑤的事兩家礙於名聲皆未透露出一分一毫的風聲,林家對外只說是大師算過江玉瑤的八字與林翊不合,因而換成了江家的另一位女兒。

至於江家那邊是一個字也不曾對外吐露過,就連她那妹妹在外時也是閉口不談。

但林家的藉口凡是長了腦子的人都不會信。

八字在兩家定親時就已合過,哪有臨近婚期時推說八字不合的?

簡直是笑話。

柳清芳從前瞧不上江玉瑤,覺得她不配,但心中未必不是嫉恨於她,恨她為何能與林翊訂婚?恨為何與林翊訂婚的人不是她?

不過從前惹人豔羨的江玉瑤如今卻成了滿京城的笑話,讓她如何不笑?

江玉瑤抬眼看她,從前那雙總是笑著的眉眼如今卻染上了一層冰霜,黝黑的眸子彷彿淬著毒直盯的柳清芳心中發毛。

江玉瑤好像……真的和從前不一樣了……

江玉瑤忽而笑了下:“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何會在這裡嗎?”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像是來自於幽暗無光的地府。

她起身緩緩向柳清芳走去,不知為何,當柳清芳的眼睛對上她那幽暗無光的眸子時,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可她退完後,就在心裡怒罵自己不爭氣。

怕什麼?

江玉瑤難道還敢打她不成?

“啪”一個清脆的聲音響徹這一方天地,柳清芳捂著火辣辣的臉頰不敢置信地瞪著江玉瑤,“你……你敢打我?!”

江玉瑤笑了,又抬手給了她一巴掌。

“我是來養病的。”

“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