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臺角落,褪去面具的沈燁站在那裡,聽著屋內對話,雙手插兜,仰頭望天,燈滅剎那繼而消失。

清晨,莊園內傭人有條不紊地打掃昨夜遺留下的雪。

沈燁走下樓,溫曦等人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

“姐,回來就睡懶覺。”時瑾放下書本走至玄關處換鞋,嘴裡忍不住吐槽。

沈燁打了個哈欠,舒展身體:“嘖,我這不叫睡懶覺,我這叫作休養生息。”

時瑾嘴巴無聲嘟囔。

溫曦:“好了,念念,早餐路上吃吧,趁天氣好,我們早些出發。”

時錦和換好衣服從房內出來,齊裾走來地上打包好的早餐:“家主、夫人,你們一起,真的不用安排人嗎?”

溫曦將早餐遞給沈燁,搖了搖頭:“不用,寺廟是清靜之地,太多人反而不好。”

她自小跟隨父母禮教佛法,對此深信不疑,在難以解憂的日子裡,總喜歡在寺廟裡待一待,如今結婚多年也還有這個習慣。

齊裾站在莊園門口,看著一家四口乘車離開,想到什麼,不禁喃喃:“剛才忘了跟家主說了,今日寧水寺去了不少人。”

臨近十二點,沈燁四人站在了寧水寺大門口,此刻鐘聲迴盪在耳邊,門口掃雪的小和尚認出溫曦,雙手合併微微頷首:“阿彌陀佛,溫施主來了,請進,我這就去請方丈。”

溫曦回禮:“麻煩了。”

幾人邁步進入故紅色大門,大鼎立於院子正中間,燃燒的香火堆疊在其中,四周是來禮佛的老人,其中不乏些許年輕人。

拜佛的人從大殿內進進出出,時不時有監院或小和尚跟隨而出,他們眉目間皆是一副誠心模樣,耐心地傾聽。

溫曦、時錦和跟隨和尚帶領去了方丈禪房。

沈燁站在鼎旁不遠,望著那大殿內面容和善,普度眾生的佛像,面上表情沒什麼變化。

時瑾從旁走過來,揉了揉脖子,隨口道:“姐,爸媽去禪房了,讓我們隨便轉轉,之前聽媽說後面有處竹林,我們去看看吧。”

沈燁沒拒絕,點點頭,兩人穿過人流走在僻靜的小路上,鼻息間漸漸淡去香火味,迎來淡淡的竹木清香。

拐角處,對面迎來一群人。

時瑾見狀,眉心瞬間蹙起:“他們怎麼會在這?煩。”

“怎麼了?認識?”沈燁看了眼來人,隨口一問。

沒等時瑾回答,對面其中一名扎著丸子頭的女孩率先出聲打斷:“班長,好久不見啊,沒想到在這遇到你。”

她圓溜溜的眼睛閃爍著碎光,盯著時瑾,直接忽略沈燁。

時瑾嘴角抿出一抹淡漠疏離的笑:“我也沒想到。”

沈燁在旁一副看戲模樣。

“班長,你跳級到高三還習慣嗎?有沒有不好的事情?我給你發訊息你怎麼不回啊?”女孩穿著黑色短款羽絨服搭配超短裙,黑色加絨絲襪腳踩長靴,長相稚嫩打扮卻略顯成熟。

時瑾腳步往後退,躲開她的靠近,並沒有想回答她的意思,視線投向沈燁,企圖讓她救自己。

“童童,看不出來人時少爺不想搭理你嗎?非要熱臉貼冷屁股幹什麼?”留有寸頭的男生走上前,一把將唐童拽了回來,瞪了眼時瑾,側身往前走:“學習都學傻了,除了一張臉和時家二少爺的身份,有什麼可驕傲的。

童童,你可是唐家大小姐,別降低自己身份。”

他聲音不大不小,足夠所有人聽清。

“喂,你說誰傻?再說一遍。”時瑾拉著沈燁,但拉不住。

幾人之前專注力全在時瑾身上,這才注意到還有一個人站在旁邊,寸頭男聞聲回頭,絲毫不帶怕的:“當然是他時...!”

沈燁一巴掌扇在寸頭男側臉上,聲音清脆有力,似要將他扇飛般:“我弟弟也是你能說的?得不到就毀掉是吧?”

空氣彷彿靜止,時瑾扶額無奈。

寸頭男仰頭正欲發火,唐童忙和另外兩名保鏢拉住了他:“李勳,她是時家大小姐,散打冠軍。”

李勳一愣,時念半年多沒出現在時瑾面前,以至於他們都忘了時念有多護犢子。

從幼兒開始就護得不行。

曾經班裡選拔班長,時瑾名列第一,有人不服,說他靠家世,到處散播不實言論,還在課堂上公然挑釁,被時念知道後,老師還在上課,就把人拉到了廣播室連打帶踹,讓其道歉澄清。

最後各自請了家長,胡亂散播的同學被退學,時念還讓家裡對那同學的家裡公司進行打壓,雖不致命,也損失慘重。

自此寧願對時念動手,都不敢對時瑾動手。

沈燁微揚起下顎,盯著他,目露寒芒:“道歉。”

李勳咬著後槽牙,不敢做出其他,垂眸不走心地說:“對不起。”

沈燁:“聲音那麼小,還有是對我道歉嗎?”

唐童推了李勳一把,他走到時瑾面前彎腰道歉,這才被放過。

待他們走遠,沈燁轉回頭,恨鐵不成鋼道:“我不在你就這麼讓人欺負?讓你學學拳擊、散打,你是不是沒學?”

時瑾縮著頭,一頭捲毛看上去軟弱可欺得很:“太累了,他們也就嘴上不饒人,還好啦。”

“不知道沒有形狀的刀最致命嗎?”沈燁伸手戳著他額頭:“是不是傻?下次遇到不喜歡的,躲不開就踢開。”

時瑾乖巧點頭,不敢反駁:“知道了。”

沈燁見狀,抬手揉亂他的一頭捲毛,這才心滿意足般繼續往前走,時瑾敢怒不敢言,抬步跟上。

竹林深處,石桌前,一名留著白色長鬚的老者靜坐著,眼睛彎成月牙,聲線親和慈祥:“這孩子那一巴掌的聲音真大,瞅瞅,竹葉都落了不少,棲冶,你覺得呢?”

顧棲冶一襲黑色暗金色長衫,端坐在輪椅上,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捻瓷杯,長髮半札,平靜淡然,聞言,稍稍抬眸盯向那落下的竹葉,語氣平淡:“雪重,風大,不堪重負罷了,哪來那麼多戲?”

老者捂嘴輕咳兩聲,佈滿褶皺的手中攥著黑色佛珠,輕捻轉動,嗔怪道:“我這不是找話說,怕你悶嘛。”

顧棲冶:“我不悶。”

“不是悶在我這,就是跟你老師去深山老林,你這性子啊,可不討現在的小女孩喜歡。”老者說完,起身踱步往竹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