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奪舍等,類似的,不太好的字眼一下子就浮現在杜康腦海中。

但是隨即便又被他的理智排除。

不是沒可能,但基於之前白老的表現以及兩人之間的談話,杜康覺得這個可能小到了極點,與之相比,應該是另外一種猜測的可能性比較大——在這些人的眼中,自己就是看起來是白老。

及時浮現在眼前的欄位證實了杜康的猜測。

【新手引導:偽裝——考慮到代上班在絕大多數情況下的不合規性質,偽裝之後,您在代班過程中,在除委託人外的其餘人等看來,會是原本的上班者,包括相貌、體態、聲音等。

另外,這個偽裝有可能被部分特殊群體看穿,可以隨您的個人意願自由解除。】

“合著你自己也知道代班這玩意不合規啊!”杜康心想。

劉縣令掃了杜康一眼,倨傲地點頭,示意諂媚男子:“你說。”

“是,大人。”那男子點點頭,來到杜康面前,賠著笑臉道。

“白老,是這樣的,您也知道了,天降災年,外面這不是正在鬧饑荒嘛,縣令大人心繫百姓,特地來關帝廟,以微薄俸祿,為關公塑金身,為百姓祈福,以表誠心為民,這可是天大的好事,雖然這關帝廟是白老您以一己之力出資建起來的,但應該也不會拒絕縣令大人的愛民之心吧?”

“……哦,原來是這樣。”

杜康沉默一會兒,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是太年輕,尤其是在臉皮厚度和話術上,根本比不了眼前這些“人”。

能把這毫無邏輯,睜著眼睛說瞎話的事情做得如此理直氣壯,如此光明偉正,好像他們還真是一群是愛民如子的好官似的!

除去那些讓人聽著噁心的話語之後,眼前男子所說的另外一件事,才是讓杜康最為關注的。

“這座關帝廟,竟然是白老一人出資建立起來的?這得很有錢啊!地主,還是富商?那他這麼著急回去……災年,饑民?”

杜康瞬間想到很多,也明白了為何縣令旁邊這個能夠說得上話的諂媚小人同樣對自己的態度也很尊敬,一直賠著笑臉,甚至還有詢問的態度。

然後,杜康就開始擔心白老能不能夠安全回來。

和災年、饑民有關的,可不是尋常人能摻和進去的。

人身上還欠著自己工錢呢!這要是死了,自己從哪去討賬去?

“既然如此,白老就是……答應了?”

諂媚男子聞言,試探道。

“縣令愛民如子,在這樣的災年,竟然還能從自己的‘微薄’俸祿中擠出一份來為關公鍍金身祈禱,實在是令人敬佩。”

杜康拱手,微笑‘讚歎’:“既然是這樣,我自然沒有任何阻礙的理由。”

反正這又和自己沒什麼關係,頂多就是需要多打掃一點衛生而已……

杜康是個量力而行的人,而眼下他自認為絕對沒有任何拒絕這個縣令的能力,也就只能妥協了。

新出現在眼前的文字吸引了杜康的注意力,這次是一跳好多行。

【新手引導:

1、盡職盡責:代上班期間,您的認真程度將會極大程度影響薪資,如果想要獲得更多薪資,那麼就請盡職盡責吧——(清理武聖宮衛生,在代班結束前,祛除所有汙穢之物)。

2、神靈有眼:神靈有眼,坐看世間。傳說,不一定全是人編出來的故事,也有可能是歷史上真正發生過的事情。】

杜康:“!!!”

第一個引導他自然理解,但是這第二個……是那種意思嗎?

這個世界的神靈,是真實存在的?

那大殿裡面的關公像……

杜康瞬間覺得脖子都僵住了,不知為何總感覺到絲絲涼意從脖子上傳來……回想起剛才所說的話,總覺得下一秒自己就會人頭落地?

可攔肯定是攔不住的,頂多是白白挨一頓打……而且說不定這個劉縣令正期盼著自己那樣做呢!還不用這麼客氣!

杜康的冷汗都快要流下來。

“等等……這可是關公啊!”

瘋狂思考的杜康靈光一閃。

集忠、義、仁、勇為一身的關公,難道還能逼著自己去做註定做不到的事情?還會分不清罪魁禍首?

這樣一來,只要自己盡職盡責,按照新手引導所說的那樣,在代班結束之前祛除“所有汙穢之物”的話,應該還是沒問題的!

“關公,您可不要怪我,實在是對方人多,我打不過……事後我給您搓掉這層汙穢之物怎麼樣,就當做是搓了個澡?我搓澡技術可好了!”

杜康心裡默唸:“我們那有奶搓、鹽搓的,您這個就叫塑金搓怎麼樣?絕對新鮮!您要是不滿意的話就出個聲?我一定盡力辦妥!

不出聲的話,就當您預設了?”

沒有回應——杜康也就是求個心安理得,要真有回應,那他更是無需再為難。

“白老果然通曉事理!”聽到杜康說的話,諂媚男子大喜過望的同時,還有掩飾不住的驚訝。

顯然,他對於事實如何也是門清的,說不定都已經打好一堆腹稿準備用來勸說“白老”了,只是沒想到“白老”答應得這麼快,這麼輕鬆。

“嗯,那就開始吧。”劉縣令點頭,竟然有些失望的樣子,好像期盼著杜康反對似的,轉身欲走,又停下,看向杜康,“是不是來了就得上幾炷香的?”

杜康強忍著,沒有用看死人的目光看他……還上香,你這是想給關公聞翔?嫌死得不夠快?

杜康心裡暗罵,臉上仍然是溫和的笑,開始胡編亂造:“縣令大人願為關公塑金身,已經是天大的好事,再上香的話,就顯得有些過猶不及了,不如留待他日。”

“嗯,說得有道理,”劉縣令看向那個諂媚男子,“你之前不是說這老人家很難說話的嘛,怎麼我反倒覺得他說得還挺順耳?”

“這……當然是因為縣令您的虔誠之心,感動了白老,之前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諂媚男子差點沒編上來。

“呵呵……”劉縣令笑呵呵地指了他兩下,臉上肥肉都抖了好幾下。

“既然如此,那就罰你在這裡監工,順便給老人家賠罪是,如果有什麼差錯,就拿你是問。”

諂媚男子連忙慌張保證,劉縣令這才帶著人走了,留下一些工人開始做事。

……

“塑金身,不救災民,他要怎麼應付朝廷?”

示意那個諂媚男子與自己來到僻靜處之後,杜康冷著臉質問。

從之前的表現,很容易就能夠看得出來,這個男子對於白老同樣很是忌憚,現在二人獨處,杜康自然無需客氣。

“……白老有所不知,當今聖上喜好供奉道佛……”

在杜康的壓迫之下,諂媚男子很是為難地左右看了看,這才壓低聲音說道。

“如果將這供奉一事做好了,興廟宇,重香火,自然就成了業績,些許饑民……不過是可以修改的數字而已。

來此之前,縣令就已經去過此方轄地好幾處廟宇、道觀了,都要給佛祖、三清塑金身,有幾處住持、道長不同意,直接惹來了殺身之禍,那廟宇日後自然也就成了縣令建的……

白老您洞察秋毫,再加上為官的三郎,自然不必擔心,可千萬不要再與外人說,以免惹得這劉縣令狗急跳牆,惹來殺身之禍,且再忍忍,待到年後,他便升遷走了……小人也是受逼迫而沒有辦法……”

杜康沒有再逼問,到這裡,一切都已明瞭。

回到大殿,那些不算健壯的工人,已然開始工作。

杜康只是站在一旁看著,看著那些工人將材料四處亂扔,看著腳到處亂踩,看著原本潔淨無比的大殿陷入一團亂,金粉融化後漆在關公像上……

杜康的臉上,“和善”笑容漸而顯現。

別的不談,單單只是給自己新增了如此繁重的工作量這件事,有機會的話,杜康就絕對不會放過那個該死的縣令!

……

深夜。

空曠的大殿中,僅有一人在活動著,硬物互相摩擦的奇怪聲音響徹。

杜康的雙手來回移動,用手中器物,將白日裡才漆在關公像上的金粉銼下。

就算沒有那個【神靈有眼】,這事杜康也得做,代班的保潔員是“清除一切汙穢之物”,這來自貪官汙吏為了偽造政績而刻意塑造的金身,絕對算是其中之一。

這算是個細活,好在杜康在校金工實習時學到的技術還沒落下,勉強能做。

金粉簌簌而下,關公像之前的銅色再度浮現。

也不知道花費了多少時間,杜康雙手叉腰,頓感腰痠背痛,雙手自然更是不用提,只是,看著眼前已然恢復了大半原本樣子的關公像,一種成就感便湧上心頭。

杜康滿意地點點頭,正準備接著幹活,忽然感覺到哪裡有些不太對勁。

認真思索,仔細打量之後,他動作一頓,身體僵在原地。

杜康的眼力很好,記憶力也不錯。

所以,他幾乎是瞬間就找出了,這大殿之中,那個他感到違和與不對勁的地方,究竟來自哪裡。

正是他眼前那尊關公像……的眼睛!

那雙丹鳳眼,不知何時,睜開了。

杜康心裡閃過一句話。

觀音閉眼不救世,關公睜眼,必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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