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弗洛伊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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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男人就是謝潯之。
易思齡眼前一黑,人都呆滯了,她沒想過自己會如!此!倒!黴!傻不拉幾主動送上門,打草驚蛇不說,還暴露了自己!
京城果然不是她的主場,連運氣都被封印了。
她抓緊手裡的酒杯,五根粉潤的手指頭失去血色,背脊挺得更直,耳朵上的兩朵雪花輕輕蕩,也不止卡殼了多久,她才稍緩僵硬的表情,“.....你是謝潯之?”
“我是。”
平靜的兩個字,讓易思齡血壓都湧上來了,強迫自己冷靜,不要發瘋,但同時,她也被迫觀察,打量。
這就是被她爸媽吹出花來的男人,這就是困擾她一週之久的謝潯之。她甚至需要輕仰下巴,才夠觸碰男人的視線。
男人很高,比她想象中偉岸很多。
模樣非但不醜,反而非常英俊。易思齡必需承認,被自己狠狠打臉了。
男人五官立體,鼻骨尤為挺拔,但不是西方式的粗獷,有種雋雅在裡面,像一柄溫貴的摺扇,不動聲色地收著鋒芒,輕易不開啟。港島粗粗一見,就能讓她記得,這樣的男人真不多見,稱得上官仔骨骨.....媽咪沒騙人....不對!
她忽然抓住重點,謝潯之去港島做什麼?
沉默了片刻,易思齡窘迫的目光終於直視他的眼睛,直言:“你認識我吧。”
怎麼可能不認識?他們的婚事,彼此心照不宣。她能來京城試探他,他就能去港島打聽她。
她用腳趾頭都能想到對方知道她是易思齡,她的照片很多,隨便一查就能查到,更何況她還有自己的ins,那上面釋出了不少她的生活照。
謝潯之被她戳穿,也不慌忙,沉沉喚了聲易小姐。低醇的聲線,很厚重,帶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暗磁。
果然!
易思齡狠捏了下酒杯,登時惱羞成怒:“所以你那次去港島就是試探我,謝生真是好大的派頭!”
謝生倒是不心虛,回應她的聲音很淡定,像是在安撫一頭暴動的小貓,“那次港島之行是因公出差,在餐廳遇到你純屬巧合。”
是謝明穗揹著他,搞來了易思齡的行程,然後故意說要去吃那家泰式餐廳。
不是他主動打聽,算不上試探。
易思齡哪裡肯信,臉頰還浮著一層尷尬帶來的酡紅,“那剛剛呢,不是在試探我是什麼?”
明知道她是誰,還不露聲色,誘她走歪。
心機深沉的老男人,真是扣大分。
謝潯之從善如流:“抱歉,剛剛不是故意的。”
他舉起手中的酒杯,示意自罰一杯,液體下喉,飽滿的喉結滾動幾息。
易思齡餘光瞥見他那顆喉結,滾動的時候莫名很性感,神情陷入微怔,幸好在他看過來的時候回了神。
她秀氣的眉頭蹙起,為自己居然這時候走神而生氣。
謝潯之當作沒有看見她的小動作,笑了笑,“畢竟你我尚未正式見面,冒然說認識你,怕唐突。”
多麼周全的一句話,巧妙地把自己摘出來,又讓她挑不了刺。若不是情商極高,就是心機深沉。
易思齡抿了抿唇,這位謝生和她想象中的差太遠,長相,性格,氣質.....全部超出想象。
是她輕敵,根本沒有想過他是這樣的男人,以至於被他打亂了全盤節奏。
謝先生很有教養,說話時會直視對方,音量不高不低,之中的分寸拿捏其實很難,不會讓人覺得壓迫,也不會感到不被尊重,加之聲線如大提琴一般沉雅,能很輕易地,讓人對他生出欽慕。
一個出身如此貴重的男人,剛過而立,就能修得沉雅如玉,在圈裡幾乎是鳳毛麟角。
易思齡腦子更亂了,想著要不要另眼相待,重新來過,就聽見他說:“易小姐來京城是做什麼?”
來這做什麼?
自然是試探你,暗中觀察你,找你的茬,挑你的刺,撕破你虛偽的假面.....
易思齡心頭慌亂一跳,“…來京城度假。”
想到一個人無緣無故跑來京城太有嫌疑了,又表情自然地補充:“和朋友一起來避暑,港島最近太熱了。”
謝潯之理所當然要盡地主之誼,禮數週全道:“食宿方面有需要嗎,我讓人安排一些當地特色。”
“不用!”易思齡拒絕得飛快,發覺自己反應過於激烈,音調又倏地甜美下去,“嗯.....酒店已經訂了。”
她佯裝淡定,笑不露齒。
要你安排還得了,豈不是要被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謝潯之捕捉到她突然激烈的語調,微眯了眯眼。若他猜的沒錯,想必是和那位熱戀中的男友結伴而來。
他笑容不變,隻眼底暈開一絲冷,風度翩翩往後退半步,是離場的前奏。
“那易小姐自便,祝你和你朋友在京城玩的愉快。我還有事,先失陪。”
“?”
易思齡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居然有男人先一步對她說失陪。
失陪,就是不願和她繼續說話而找的一個委婉的藉口。
她兩條筆直的腿攏著,眼睜睜看著謝潯之離開,有些說不出的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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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池桓禮遠遠望見謝潯之和那美豔女人談笑風生,再一次目瞪口呆。
“穗穗,你哥今天怎麼回事?”池桓禮覺得見鬼,他眯了眯眼,“那女人什麼來頭,你哥還敬她酒。不是都要結婚了嗎,玩女明星可是要出事的,你好歹勸著點啊。”
謝明穗笑了笑,語氣介於清淡和諷刺之間,“不是所有人都會玩女明星。那是易家大小姐。請池總不要隨意給人貼標籤。”
她難得諷刺誰,她待人從來都溫婉客氣,是謝家一脈相承的好教養。
池桓禮也不生氣,只驚訝問:“那就是易家大小姐?”不過很快,他反應過來,上前一步,攔住謝明穗的去路,誠懇解釋:“我真的沒有玩女明星,純屬狗仔造謠.....是那女人主動敲我房門,我以為是外賣....”
上個月,有關流量小花半夜幽會池家二公子的緋聞短暫爆過,然後悄無聲息壓了下去,如今全網查無此事,那流量小花在短時間內資源暴跌式下滑。
長袖善舞的池公子,此時此刻,有幾分笨拙。
謝明穗似笑非笑,眼波溫柔地轉了轉,雲淡風輕,翩然而去。
池桓禮心裡煩躁,又不知如何發洩,等謝潯之回來,他陰陽怪氣說:“你夠兄弟啊,自己跑去跟老婆聊天,把我一個人扔在這。我是說你今兒怎麼搞這麼風騷,原來是老婆來了。”
謝潯之一言不發將杯中的酒喝完,嚥下去,方道:“我和她連朋友都不是。”
更別提什麼老婆,純屬胡扯。
她有熱戀的男友,又對這樁婚事如此不滿,甚至暗地裡千方百計找他過錯,那就不如開啟天窗說亮話。
他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趁早止損,雙方都體面。
池桓禮:“你倆剛剛不是聊得挺好嗎?她還朝你笑。”
謝潯之沒說話,視線越過池桓禮的肩頭。遠處,有男人在搭訕易思齡,神情痴醉,笑容幾近討好。
不是他非要把目光放在易思齡身上,是這女人太搶眼了,不論是長相還是風格。
短短三次見面,她無不是華麗,高調,璀璨奪目,讓他想起櫥窗裡的珠寶,路人隔著玻璃,如痴如醉欣賞,做著某天能將其收入囊中把玩的白日夢。
一場空花陽焰的白日夢。
真可笑,那些平日裡在職場上衣冠楚楚的精英男,在她面前像一條狗。舔著臉,妄圖一親芳澤。真是愚蠢。
而她遊刃有餘地走過熱辣的目光,楚腰嫋嫋,被收腰禮服勾得很細,腳尖探出裙襬,金色的閃亮的指甲油很豔麗,豔麗到有些俗氣,但這種俗氣放在她身上,就顯得很撩人。
易思齡的的確確太美了,美人在名利場上很難不淪為爭相追逐的獵物。何況這裡是京城,認識她的人很少,都只當她是哪來的不知名卻扎眼的小明星。
謝潯之抬手示意侍應生添酒。是沒有添輔料的威士忌,不是甜味雞尾酒。
池桓禮也不勸他少喝,似乎看出他心情有些冷鬱。
晚宴漸入佳境,主燈熄滅,換成曖昧鬆弛的暖調氛圍燈。
賓客們開始跳舞,調氣氛的明星在臺上表演節目,數曲流行歌結束,換樂團為眾人伴奏,藍色多瑙河的旋律溫柔流淌,空氣也如此馨香而華麗。
夜幕落下,霓虹冷豔,酒店外車馬川流不息,時常有外賣員、快遞員送東西到前臺,臨走時望幾眼那些停在噴泉旁的豪車,窺見浮華世界的一道背影。
“這位小姐,能請您跳支舞嗎?”一位風度翩翩的男士走到易思齡面前,掌心向上,發出邀請。
易思齡拒絕得很委婉:“Sorry,我不太會跳舞。”
其實她跳舞跳得很好,十七歲在巴黎名媛舞會上和英國公爵的小兒子跳開場舞,那時的照片,如今還在被各大營銷號盤點。
“沒關係,我可以教你。前提是我有這個榮幸。”男人並不氣餒。
謝潯之收回目光,至於易思齡是否答應了那個男人的邀請,與他無關了。
他決定,和她說清楚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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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思齡從沒在晚宴上如此無聊過,吃著小甜品,翻著群訊息,耳邊的藍色多瑙河如藍色絲絨,溫柔地擦過耳廓,她自然沒有答應剛剛那位男士的邀請,不是哪個男人都能和她易思齡跳舞的。
名為【Mia護衛隊】的群裡很熱鬧,全部都在催問易思齡情況如何。
欣齡:【你到底見到謝潯之沒有啊?怎麼沒聲了?我還在商場等著去接你啊!】
欣齡:【不會是一見鍾情了吧......】
樂齡突然冒泡:【有可能。】
欣齡:【此話怎講?】
樂齡:【易思齡顏控,據我所知,謝家那位長的不錯,可惜她不信。】
正在做作業的老么聞風趕來:【什麼什麼什麼!我錯過了什麼!誰很帥??】
瓊齡:【最近失戀了,急需帥哥振奮精神】
瓊齡:【有圖嗎?給我瞅瞅】
欣齡:【@易思齡的嘴替,你不是上個月才交新男友?】
樂齡:【@易思齡的嘴替,你一個月失戀三次?】
易瓊齡嘴巴撅到天上去,現在是討論她一個月失戀三次的時候嗎,不是討論Mia和什麼謝謝謝......
瓊齡:【wait!這個謝潯之是誰???】
欣齡:【你未來姐夫你不知道?】
樂齡:【你未來姐夫你不知道?】
瓊齡:【??】
不出三秒,瓊齡果然炸了:【易思齡!!!你給我解釋清楚,為什麼她們兩個都知道了,我不知道!@Mia@Mia@Mia】
千呼萬喚的女主角終於出現,懨懨打字:【小豬仔,你好好學習,跟你說這些能讓拿到牛津劍橋的offer?】
又說:【@易思齡的腦子@易思齡的鐵拳,什麼未來姐夫,好好說話!】
每次在群裡@她們,易思齡都要無語一番,這都是些什麼怪名字。
一個腦子,一個鐵拳,一個嘴替。美其名曰,一個替她出過主意,一個替她打過架,一個替她吵過架。
神經病吧。
讓她們改,她們還不肯。
瓊齡翻白眼:【別轉移話題!謝潯之是誰!】
易思齡冷哼:【一個眼瞎的老東西】
不解風情,還裝模作樣。
其餘三個齡同時發出:【?】
易思齡寥寥數語把剛剛發生了什麼說了一遍,然後越想越窩火:【他讓我自便?他居然讓全場最漂亮的女人自便?】
欣齡不知如何安慰,默默吸了一口熱奶茶。樂齡皺著眉,神情凝重。只有瓊齡在易公館笑得肚子疼。
易思齡:【我強烈懷疑他在裝,越是公共場合越裝清高。】
【我不信私底下他還對我沒有非分之想。如果他對一個見過兩面的女人產生了非分之想,那豈不是說明他沒有爸媽說得那麼....君子?這也算是成功了吧?】
她越想越覺得在理,手指飛快地敲著螢幕,指甲和螢幕撞擊,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音:【只要我單獨的時候主動勾勾他,他一定原形畢露。】
易欣齡差點把奶茶噴出來,這都是什麼腦回路啊,這女人走火入魔了吧!
【你可不可以靠譜點!】
【他是男人,你一個大美人勾引他,爽的是他!白給他爽啊?】
【@易思齡的腦子,腦子呢,腦子你快點勸勸她!】
可易思齡發癲起來,易樂齡根本招架不住。
易思齡哪裡經得住勸,謝潯之兩次視她為無物夠激起她的勝負欲了,單純不爽。
熄滅了手機,扔進包裡,再次抬頭找尋今晚的獵物。
謝潯之不在,明明五分鐘前還在那和人說話。
場內燈光曖昧,找人不方便,高跟鞋的磕碰在地毯上悄無聲息,繞著腳背的鑽石鏈條渙散出深深淺淺的光斑,暈在她白皙的腳背。
易思齡最終在側門看見了那道玉立的身影,侍應生拉開厚重的隔音實木門,走廊明淨的燈光透進來,謝潯之一邊抬手鬆著領帶,一邊往外走,留下一道微微不耐的背影。
眼見著他離去,易思齡沒多想,尾隨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