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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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走到一半,燕從靈才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
麵攤子已經收了,大爺人也走了,但還是好心地留下一隻小凳子。
夜深無星,皓月明朗。
從她這個角度,可以看到青年落在肩背上的霜花色髮帶,被巷口的風吹得飄揚,月白衣衫沾了露。
讓人聯想到靠在大門口張望等待,可憐巴巴的犬類。
他表情看起來不太好。
燕從靈猶豫了下才走過去。
扯住他袖袍一角,軟著聲哄道,“是我來晚了,別生氣嘛。”
“來晚了?”
燕從靈扯謊向來是連眼皮都不眨一下。
換做是其它人恐怕會信。但樓棄雪前世和她一起生活了百年,哪裡還不清楚對方什麼德行。
不用看都能知道,這又是在騙他!
“還以為你壓根就不記得,這裡還有一個我。”
“和七王爺談話多耽誤了些時間。”
燕從靈巧妙地避開這個問題,選擇側面解釋,“抓妖師忙碌,你沒當過不知道,所以別多想……”
話音剛落,樓棄雪就忽然指著她的衣角瞪圓眼。
“那是什麼?”
“哦,你說這個啊,沾了點血而已。”
燕從靈滿不在乎地擦了擦。但血跡乾涸,哪擦的掉?
她停下手,轉而親暱地去挽他胳膊。
“別管這個了,回頭有空的話,我帶你回我們雲山,見見師父和師伯師叔。”
他的道行她和師兄們看不出來……只能讓師父他們親自瞧瞧了。
但樓棄雪拒絕她的畫餅,還是執著抓著上一個問題不放。
“那是寧封離的血吧?”
“唉,王爺身體不好。”
燕從靈接話接的十分自然,隨後想起什麼般抬頭看向他,“對了,我的那碗麵呢?”
“……”
打蛇打七寸,塞狐要用面。
*
鎮妖司主司不能住人。
所以她和師兄們的住處,各自散落在東南西北幾個方位。
而且為了行事方便不擾民,都儘量往偏僻的地方挑。
“到了,就是這裡。”
燕從靈指著不遠處道。
簡單的竹籬笆圈出一個院子,上面攀了不知名的雜草。
院子左側挖了一口井,旁邊還開出幾塊菜地,但都空著,一看就是沒時間收拾。
右邊那塊地方也不知道她從哪裡,移來一棵桂花樹。
還沒到開花時節,放眼過去一片鬱綠。
有鳥雀在其中做了窩,能聽見撲稜翅膀的聲響。
“院子後面是竹林,前面往左不遠有條的乾淨小溪,再往左些還能見到山。”
燕從靈吹了吹鎖頭上的蛛網和落灰,一邊開門一邊道,“住處簡陋,委屈你將就將就。”
像他這樣的大妖,在妖族中段地位大概相當於人族的皇室。走哪都有手下跟從伺候,現在跟著她確實是自降身份了。
“要是實在住不慣,回頭我向師父在雲山給你請個住處。”
“不用了。”
這可是他前世待了百年的地方,怎麼可能住不慣?
燕從靈陪自己的時間都還沒這座院子長。
想到這裡,從方才開始就壓抑在心底的火又有些竄起,但下一刻就被劈頭蓋臉的塵土熄滅了。
“咳、咳咳……你有多久沒收拾了?”
見他從剛剛仰著下巴,到現在被嗆的不住咳嗽,燕從靈連忙給他拍背順氣,“對不住啊,好像是快兩年沒回來了……不過你沒事把臉抬那麼高做什麼?這下好了嗆灰了。”
樓棄雪被這話又噎了下。
旋即聲音高上去,“你正式出師也才兩年!”
“對啊。”
燕從靈扶著他進屋,“我下山第一天蓋的這間竹屋,之後就沒回來過了。”
樓棄雪:……
難怪前世他就和怨婦一樣,天天在家盼得脖子都長了。
敢情她根本就不著家。
不過反過來一想,至少沒有再出現兩年才回來的情況……
燕從靈見他神情一會兒陰,一會兒又放晴。
最開始還有些忌憚,生怕這大妖性情不定,轉臉一口吞了自己。
現在摸清楚對方就這脾性後,也就見怪不怪,隨他去了。
“你先進去休息,我收拾一下。”
心情一好,樓棄雪連說話聲線都柔和不少。
但燕從靈第一時間沒能跟上節奏,“你嗓子怎麼了,是不是嗆灰嗆壞了?”
說完,她自覺不對,連忙描補,“今天趕路你應該也累了,還是我們一起收拾吧。”
高強度工作果然不好,容易精神恍惚嘴禿嚕。
很可惜,小心眼的狐狸不吃她這套。
“誰要和你一起收拾了!”
最後,只能是她在裡頭,狐狸在外頭。
不知道是不是有幾條尾巴可以當撣子的原因,他收拾起來又快又好,屋內很快就煥然一新。
燕從靈都還沒入眠,能感覺到身側的被褥微微往下沉了些,是一具有溫度的軀體。
她動了動了手指,也沒說什麼,只往裡挪了挪,給對方騰出些位置。
她這一動作,樓棄雪才如夢初醒,自己竟然下意識爬到她床榻上來了。
習慣是一種根深蒂固的可怕東西。
燕從靈就像是一縷抓不住的風,即便近在咫尺卻籠著霧。
他無法真正靠近她,從前最有安全感的就是像這樣同床共枕的時候。帳中如同獨屬於兩人的一方安靜天地……
不過,她沒有拒絕,也沒有表現出排斥。
樓棄雪心口又跳了起來。
他清楚記得,前世的自己是在完婚後,才真正意義上和她同床共枕。在這之前別說床榻了,就連燕從靈的房間,她沒喊的話都不會主動進去。
想到這裡,他不由又往裡挪了挪。
從原先的平躺變為側身。
少女睡姿十分規矩,雙手交叉著放在小腹上,小扇般的睫羽隨呼吸輕顫。
她閉眼安靜時,面容白淨秀麗,更顯乖順柔軟。半點也看不出白日的殺伐狠厲,也想不到有多殘忍心硬……
樓棄雪用力閉了閉眼。
帳內昏暗靜謐,他卻情絲作繭。
名為往日的碎片浮動,洶湧的愛恨交織成一張網,將他死死纏縛其中……
指尖顫動,半晌才帶著彷彿會碰碎什麼脆弱名貴瓷器的小心翼翼,試探般朝少女那截白皙脖頸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