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麗麗陰著臉,腳步微動,伸手要去拿那杯酒,卻見一片皙白閃過。

許南星已經笑意盈盈地拿過酒杯仰頭喝下。

酒漬暈在嘴角,她抬手輕輕抹去,將酒杯放下。

“好酒量,再來!”李總抬手再到。

許南星斂下眉眼,細密的長睫輕顫,胸口一絲燥熱升騰,再一次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那李總明擺了就是捉弄人,廳中的眾人權當做好戲看著,無一人出手阻攔。

劉麗麗面色更加陰沉,卻無法。

“李博文這個下三爛,就愛弄這些欺負女人的事。”

盧驍自顧自說著,轉頭髮現身旁的人已經起身從側門走了。

“誒,你去哪?”

回應他的只有一個落拓的背影。

第三杯酒注滿,許南星的視線已經有些模糊,不用看也知道自己一定雙頰酡紅。

手指觸到杯壁,指尖收緊,她深吸了一口氣。

酒杯沾到唇角,身後忽然有人出聲道,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

劉麗麗識得來人,顧淮之的助理徐志年。

徐志年看向李博文,

“李總,實在不好意思。……顧先生還想再單獨看一遍剛剛的表演,這裡可能得失陪一會兒!”

李博文是個有惡趣味的人,如花似玉在前,並不想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可他心中雖有不忿,卻也不敢得罪顧淮之,訕笑了聲,

“既然是顧總相請,我也不好強留,那你們請便!”

徐志年道謝,領著三人離去。

出了門,徐志年帶著三人拐到一處迴廊。

劉麗麗心知顧淮之不是那麼好相與的人,能插手今天的事必然是事出有因,但畢竟是得了人家的照拂,忙堆著笑臉朝徐志年道,

“徐助理,剛剛多謝!”

徐志年抬抬手,打斷她的話,指了指許南星,

“不必道謝,確實是顧先生想聽鋼琴曲,不知許小姐是否肯屈尊再彈一首?”

話裡只提了許南星,卻並未邀林清影同去。

劉麗麗愣了一下,隨即面如常色,看了許南星一眼,

“南星?你,方便嗎?”

奢靡的夜,孤男寡女,強權弱勢……

在圈子裡這麼久,劉麗麗懂這其中的含義。

她希望自己帶的女孩子都能爭氣,一朝成名,可這裡面暗含的那些潛規則不知許南星能不能受得住……

許南星只遲疑了一瞬,便點了點頭。

劉麗麗心下一鬆,似乎有一絲欣喜,卻轉瞬變成了深深的擔憂。

她懂圈子裡那些東西,但南星是個好苗子,她仍然希望她是因為優秀而出類拔萃,而不是這種方式。

可,

這世道就是如此。

但願,一切都是好的。

手包裡的手機響個不停,她垂頭掏出來掃了幾眼,朝林清影說道,

“那邊有幾個資方要見見,咱們過去。”

說完朝許南星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醉意上頭,許南星並未掩飾自己的難受,卻懂她想說卻未開口的話,

“你們快去吧,我這邊忙完就過去找你們。”

劉麗麗嘆了口氣,推了林清影一把,

“清影,你先去。我跟南星說句話!”

看到林清影的身影遠去,她才四處打量了一下,握著許南星的手說,

“南星,一切莫要強求,先保護好自己。”

許南星眼眶一熱,卻瞬間忍了回去,

“我知道。”

劉麗麗拍了拍她的臉,重新步入那一室繁華……

迴廊裡難得的幽靜。

眩暈感來襲,許南星有些站不穩,扶著牆壁喘息。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她闔上雙目,腦中卻來回閃現那人的臉,心底也蒙上一層細細密密的蛛網,將她圈住無法掙脫。

空氣中飄來陣陣香氣。

許南星睜開雙目,循著香氣走過去。

徐志年等在拐角處,見她踉蹌地行過,卻並未出手攙扶,只是退到一側,朝前方指了指,

“許小姐,顧先生在芙蓉居。”

許南星心下抖了抖。

海宸大酒店的芙蓉居不是一般人能進的,修建之初本是海宸集團為了招待貴賓之所。

還未投入使用,海宸集團便因為一些原因被顧氏收購,聽說芙蓉居也成了顧氏當家人回京州的臨時居所。

據說裡面植了兩棵芙蓉樹,不知有多少年的樹齡,每年花期,鬱鬱蔥蔥地擠滿庭院,遠處看去,似兩糰粉雲罩滿了那一片的天空。

迴廊幽深,她一路行過,經過樓梯下到庭院中。

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許南星深吸了一口氣。

月光灑下一片銀輝,庭院的牆角盤旋著茂密的綠植,黃白色細長花莖掩在鋪天蓋地的一片蔥綠中,合著月色,搖搖曳曳,似要破花而出的小妖般顫動。

聞著這熟悉的香氣,許南星的思緒漸漸飄遠。

腦中雖混沌,卻沒忘自己因何而來。

她揉了揉額角,邁步朝那棟古色古香的建築裡走去。

大門虛掩,她推門進去。

偌大的廳中沒開大燈,只有角落裡鋼琴上方的角燈透出疏疏淡淡的微光,照出室內僅有的一絲光亮。

她試探地問了一聲,

“有人嗎?”

卻無人回應。

二樓的樓梯口隱隱透出一絲光亮,她本想拾級而上,卻立在原地踟躕了一陣,藉著月光轉到客廳的落地窗前,望著庭院裡的花海出神。

顧淮之睜開眼,透過雕花隔斷望向那個身影。

視線從修長的脖頸滑到一片雪白,掐指就能束住的腰肢下,玫粉色和白膩的分界線裡隱隱透出一片風情。

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她身上。

佳人立在一片清輝中,恍似畫中人。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許南星的腳掌傳來鈍痛,久到手機已經叮鈴鈴進來了好幾條訊息。

許南星摸出手機看了一眼,

——是劉麗麗問她什麼時候回去。

她想了想,回了幾個字過去。

劉麗麗的訊息下方,還有一條未讀訊息,是姐姐問她什麼時候回去。

許南星看了幾秒,斟酌了一陣,才回道,

“這就回去。”

息屏。

彎腰揉了揉發酸的小腿,她轉身朝外走。

剛行了幾步,門邊傳來咔噠一聲,電子鎖的聲音響起,許南星愣住。

目光四處搜尋。

寬敞的屋中只有傢俱靜靜的立在夜色裡。

視線移向側面的雕破圖,越過鏤空的花紋,她隱約看到一片輪廓。

她略思索,定在原地沒有動。

良久,雕破圖後有了動靜,屋內的燈也隨即亮起。

幾乎是在瞬間,許南星便識出了那個身影。

褪去了在人前的銳氣,此刻的他身上多了幾分儒雅和淡定,襯衫領口隨意的敞開,袖口也挽到了手肘。

裸露在外的手臂有好看的線條肌理,向上延伸到襯衫裡,不知裡面還藏著怎樣誘人的風景。

許南星喉間幾不可見的輕嚥了一下。

顧淮之在外間的沙發落座,隨手指了指自己旁邊的位置,

“坐!”

男人倚靠著沙發的靠背,神色隱在光影裡看不分明。

屋裡一時安靜的許南星能清晰的聽見自己胸腔裡的心跳聲。

她頓了片刻,走到沙發坐下。

“為什麼來這裡?”

男人低沉悅耳的嗓音響起,許南星有些侷促。

捏緊手機又放開。

掌心又是一片濡溼,額角也沁出薄薄的一層汗,她輕咳了兩聲,

“您的助理說您想聽鋼琴……”

“為什麼來這裡?”

顧淮之並未讓她說完,加重了語氣又問了一遍。

許南星愣了一瞬,隨即低聲道,

“公司安排的工作。”

顧淮之的視線落在許南星的臉上,想從中看出什麼,卻並未看到除了醉態以外的任何神色。

許南星在他的灼灼目光下有些不安,侷促的動了動,隨後便見他傾了傾身體,從茶几上摸到煙盒抽出一支,卻並未點燃,捏在指尖把玩。

“沒什麼想法嗎?”

許南星愣了一下,一臉茫然,隨即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不是的,我……”

“不是什麼?”顧淮之的長指在香菸上來回的滑動,“不是帶著目的而來,不是想要獲取什麼?”

“只是工作?”

長眸懶懶的掃過去,可眼中卻一片陰寒。

許南星心中激憤,臉色更紅,胸口因生氣劇烈的喘息,羞憤的說,

“對,只是工作!”

顧淮之狹長的眼望過去,眸底黑沉沉一片,在夜色裡閃著別樣的星輝。

許南星在這樣的注視下微微別過臉,餘光裡睨了一眼他的神色,隨後斂下眉目,

“如果顧先生不想聽鋼琴曲了,那我先告辭了,還有工作要忙。”

顧淮之的眼神在她臉上定住,指尖輕輕捏住香菸的外皮,微微使力。

煙斷成兩截落到地毯上,星星點點的菸絲落在他的腳邊。

雖未出聲,可那讓人不安的壓迫感卻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籠罩著許南星。

猶豫了半晌,她似再也受不了般站起身,

“顧先生,您不回應我就當您同意了。”

說完恍似賭氣般道,

“下次您想聽鋼琴曲,請安排您助理聯絡我的經紀人。再見!”

腳步輕動,腳掌的痛傳來,她頓了一秒邁步離開。

離門還有幾步遠的距離,許南星微微鬆了口氣,心中說不清到底是什麼情緒,有慶幸,有失落,還有懊悔……

可心底卻還是為能早點離開這裡感到輕鬆。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她心中一緊,腳步加快,卻還是慢了一步。

溫熱的胸膛緊緊貼著她的背,揮舞的手被遒勁的手臂箍緊,她被他壓向牆面。

許南星的鼻子磕到牆壁上,悶哼一聲,心下憤懣,剛想開口叫喊,卻在聽到耳邊的聲音時漸漸停了掙扎。

顧淮之溫熱的唇抵著她的耳,似柔情,卻冰冷,

“許南星,我說過——再讓我見到你,我不介意親手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