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

文家五小姐被沈家三郎的妻主挖去雙眼的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傳遍了南陵城上下。

不少好奇者更是斥重金買下沈家當日挖眼的訊息。

茶樓中,一個灰衣小僕滿臉興奮地講述著。

“文五小姐幼時到沈家遊玩,不慎撞見了沈家三郎沐浴,便故意上前偷看,不巧被院中下人逮了個正著!為此,三郎時至今日才好不容易許了人家,竟都還是偷偷許的!”

“如今三郎的妻主隨三郎歸家,又聽院中小廝再次提起當日的事,一怒之下,便讓身後的帶刀侍衛,唰唰剜了文五小姐的雙目!說是還請知縣大人立下了男子被偷窺的律法!”

底下聽書的,除了一些好事的女郎,還有大半數趁閒偷溜出來打野的公子們。

“太好啦!”

“可知沈三郎的妻主是何人?竟有如此魄力!”

灰衣小僕聽了,字正腔圓的答道:“正是鎮國大將軍之女謝絕是也。”

……

“啪嗒!”驚木堂一拍。

汪菲一身官服,頭上頂著公正廉明四個大字,質問堂下狀告的男子。

“何事擊鼓鳴冤?”

男子娓娓道來,“求大人為小民作主啊!”

執筆的師爺嘆息一聲,這已經是他家大人幾日來,接到的第十八起男子被偷窺的案事,不立法不知道,原來南陵竟有如此多的男兒郎們正在遭受欺凌。

霽月重女輕男,男兒們本就沒有什麼權益可言。

但經沈家三郎一事,謝絕上報朝廷,為霽月廣大男性爭取到了一條立法——偷窺罪。

男兒郎們但凡在無意識中遭受偷看,侵害,都可向府衙遞交證詞,提起訴狀。

謝絕不知道,在她離開南陵的第三日裡,南陵城中更有近百名受過女郎侵害的男子們,自發為她塑了一尊泥像,就在城西觀音廟旁,與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等身高。

而南陵城,也在往後的日子裡,成為了霽月國第一個男風開放的地方。

在這裡,無數男子均為一個未曾謀面的名字傾倒。

那便是——

謝絕。

……

歸家次日。

謝申差人將謝絕叫到書房問話。

“聽說你去了南陵?還上書湊請了一道什麼律法?”

謝絕回道:“是。”

“少做些無意義的事,陛下已下旨,你大姐奉命找回了軍糧,明日便可啟程回來,屆時也該好好熱鬧熱鬧了。”

“太好啦。”她也不自覺帶了幾分喜色。

謝申瞥來一眼,“待你大姐婚事定下,你也尋個機會,進宮與陛下請明旨意吧。”

“是,母親。”謝絕收斂了,應聲。

“下去吧。”

關上門,謝絕退出書房,抹了把額頭上不存在的虛汗。

江右也緊著問:“主君沒聽說南陵的事?”

謝絕也正奇怪呢。

“看謝大人的樣子,應該是不知道吧?”

“那就好那就好。”江右生怕謝申聽到後再度受到刺激,當然更擔心一怒之下牽連自己。

下午沒什麼事,謝絕打算去莊子轉轉。

誰知才剛出謝家大門,便已經有幾個衣著樸素的文士聽說她回來了,大老遠跑來這裡等她。

幾人都是和孫鶴一樣的白身,像他們這樣的白身,是沒有資格朝將軍府遞拜帖的,所以只能侯在門口,看能不能碰上謝絕出門。

“謝二小姐!”

聽到有人喚她,謝絕朝馬車外看了一眼。

“你們是?”

四人中走出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謝二小姐,我等都是月旦評詩會的文士,上次茶樓一別後,我們幾個特地新起了一個詩會,還未取名,今日打算在御香樓擬匾,所以……特地想請您一道過去,做個見證。”

“不知,您今日是否有空?”

語氣中,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試探。

謝絕不動聲色地掃了她們幾人一眼,有些害怕是和孫鶴一樣的人,心下有些猶豫。

等在車下的幾人中,立即有一名方臉女子冷笑道:“尤芳,我都跟你說過了,詩作得好,與品性沒有半分關係,你怎就非要來自取其辱呢!”

被那人稱作尤芳的,便是先前主動出聲邀請謝絕的高挑女子。

“謝二小姐既是不便,我等也不勉強了,就此離去!”尤芳抱拳道。

謝絕叫住她們幾人,“等等,你們幾人怎麼來的?”

方臉女子道:“還能怎麼來?自然是用腳走著來!”態度有些惱怒的無禮。

她撩開車簾,也沒生氣,只是笑道:“各位若不嫌棄,上來一道過去吧,正好我今兒個也沒什麼事,便跟你們一道去看看熱鬧也好。”

說罷,伸手摸向懷中,好在今日準備去莊子裡,她便順手帶了一個荷包。

等下若是遇到獨孤曦微,正好給了他去。

謝絕想著。

也就沒注意這話說完後,車下幾人面上閃過的驚訝。

尤芳撩開洗得泛白的布衫下襬,不拘小節地率先上了車。

其餘幾人磨蹭了片刻,也緊跟著上來了。

車輪滾動。

距離御香樓還有一段距離,她便主動打破車上尷尬的氣氛,問起尤芳,“你們幾人,認識孫鶴嗎?”

尤芳尷尬一愣,隨即回道:“認識。”

話音才落,那方臉女子也道:“我們與那等故作清高之輩可不熟。”

“哈哈。”謝絕一笑,“還未請教,這位文士叫什麼名?怎麼性子這般直爽?比炮仗還好使!”

“瞧我,一時竟忘了給您做個自我介紹,我叫尤芳,這是鄧通,她二人是姐妹,大姐程雪,小妹程霜。”尤芳指著人,給她認臉,一邊又單獨說起幾人對她詩作的評價。

謝絕莞爾一笑,也學著她們介紹了自己,“今日與幾位也是初見,我就簡單介紹一下,我叫謝絕,府上排名老二,小字絡繹,你們叫我謝二也行,我看幾位都算是比我年長些,就別您來您去的了,太過拘束。”

鄧通一聽,這才眉開眼笑,拍了尤芳的肩膀一下,“行啊你,還真沒看錯人!”說罷,又向著謝絕起身彎腰賠禮道歉,“方才是我無禮了,謝二妹妹別放在心上。”

尤芳哭笑不得。

“你這性子,還真是一掛炮仗!噼裡啪啦就來!”程家姐妹也跟著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