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厚的積雪掩住了山林中驚人的動靜。

林木晃動間,巨物的拼死掙扎終於結束,數百斤的大塊頭轟然砸在雪地上,雪面飛濺起無數血點子的同時也惹得精神緊繃了數日的人們歡呼大笑。

“好好好!可算是蹲到了!”

吳長貴歡喜萬分地衝在了前頭,喘著粗氣說:“大的這頭野豬起碼四百斤往上,小的那倆合起來咋說也有二百來斤,咱們蹲守的這十來日大賺了啊!”

“可不是咋地?”

一個漢子擦了擦頭上的汗,又喜又驚地說:“多虧了徐璈最後補的那兩刀,不然說不定就讓這倆跑了!”

沒幫上多少忙的徐三叔激動滿臉通紅,幸與榮焉地重重一拍徐璈的胳膊:“好小子!真有你的!”

他們一行總共來了六個人,為的就是看看能不能圍捕個像樣的大塊頭,畢竟年關到了,誰家的鍋裡都缺一口實在的肉,能不能過上個大肥年可就看這一哆嗦了。

進山數日,沿著雪地上的野獸蹤跡搜尋至此,甚至還在雪窩窩裡趴了三日,可算是在今日得償所願了。

徐璈撥出一口氣笑笑,看向四周的目光仍帶警惕:“血腥味很有可能會引來其他猛獸,咱們不能在這裡耽擱。”

“吳大哥,把備下的板子拿來,咱們帶上獵物即刻下山。”

合作數日幾人已經磨合出了該有的默契,徐璈說完分工而動,很快就把還冒著熱乎氣的野豬捆在了板子上,幾人合力拖拽起板子上的麻繩飛快朝著山下走。

為了能獵到滿意的獵物,他們進了山林的最深處,再加上下山時還拖拽著沉沉的野豬,等一路連滾帶爬抵達山腳的時候,天邊已經泛起了模糊的夜色。

吳長貴累得夠嗆,坐在雪上呼哧帶喘地說:“徐璈,這些都先拉你家去放著?”

徐璈好笑道:“拉我家去作甚?”

“不送到你家往哪兒送?”

儘管徐璈是頭一次跟著他們聯手狩獵,可這幾人也沒有仗著他不懂就佔便宜的心思。

“咱們去之前就說好的,不管所得多少,誰出的力大誰家能佔的份就大。”

“這三頭野豬是你帶著我們找到的,設的陷阱斃命的刀也都是你劃的,當然是先以你家的份兒為主啊!”

另一個累及了的漢子往嘴裡塞了一口乾淨的雪,凍得舌頭打卷地說:“是該這麼算。”

“先拉到你家去,大頭歸你,剩下的我們幾個再分。”

徐璈想也不想就搖頭。

“那怎麼行?”

“既然是一同去也一起出了力,那就該攤勻了平分。”

他自己一個人打打野雞傻狍子沒問題,野豬這麼大的獵物,若無人幫忙他也做不到。

他並不在意這些的多少。

徐璈撥出一口氣提議:“趁著天還沒黑,要不一鼓作氣拉回去,分利索了再各自回家?”

在山裡蹲守的滋味不好受,熬了這麼幾日靠的全是一口氣。

要是不及時把後續收拾了,明日只怕還要耽擱。

吳長貴拍了拍被麻繩磨破的掌心站起來說:“也行。”

“今晚再熬一熬,把這些肉都收拾出來了,明日家裡的媳婦兒娃子也能趁熱吃上口好的!”

“走走走,兄弟們動手!”

冬日的村莊格外寧靜,今晚除外。

這幾人從山腳下拉著三頭野豬往村裡走,一路驚出了不少人探頭圍觀,更有好事兒的一路攆著到了徐家門前。

桑枝夏恍惚間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徐璈的聲音。

她表情古怪地頓了頓,下意識地凝神屏息。

門外。

徐璈撥出一口白氣說:“枝枝?”

“啊?”

桑枝夏連忙放下手裡的東西走出去,抬眼就被門口堆起的小肉山驚得吸了一口涼氣。

“好傢伙……”

收穫如此巨大的嗎?

徐璈被她臉上的震驚取悅,喘氣不勻地說:“吳大哥他們也都來了,你幫我燒些熱水吧。”

桑枝夏忙不迭地點頭說好,趕緊把大門左右拉到了最大:“快先進屋坐下喝口熱乎的,歇會兒再說。”

在屋子裡做繡活兒的許文秀等人也聞聲而出,看到被捆在板子上獠牙駭人面目醜陋的超大野豬,又是害怕又是歡喜:“哎呦,這回的獵物這麼多呢?”

“夏夏,鍋裡還溫著米酒釀呢,我這就去拿碗來給大家夥兒舀。”

徐三嬸見不得豬血橫流的猙獰,連忙把徐嫣然推進屋,趕緊去拿碗提水壺。

老爺子被吵出來,身後還綴著兩個面露好奇的小尾巴。

徐明陽和徐明煦當真是一點兒不覺得害怕,甚至還興奮地跑過去試著戳野豬長長的獠牙。

老爺子看著一身狼狽卻顯得精氣神極好的徐三叔和徐璈,笑得很是感慨:“也是難為諸位辛苦了,屋裡燒著炭呢,都先進屋暖暖再說。”

“老爺子就別跟我們客氣了!”

吳長貴跟老爺子相對熟些,大咧咧地咧嘴笑著擺手:“我們都十來日沒進家門了,等這邊忙活完了還得趕著回去,就不多耽擱了。”

“祖父。”

徐璈謹慎地離裝著酒釀的鍋遠了幾步,解釋說:“這些獵物是大家一起打的,理應在今日均分了,所以今晚只怕是要多耽擱一會兒。”

“應該的應該的。”

老爺子摸著鬍子樂道:“那我這就去把後頭的大秤弄出來,也好便著你們下手分!”

“光是拿稱可不夠,還得緊著燒熱水嘞!”

謝二叔一口喝光了碗裡熱乎乎的酒釀,咂摸著舌尖的回味說:“燒熱水把豬毛褪了,放血割肉,單是你們家這幾個人指定忙活不過來,我這就回去把我家裡那幾個叫來搭把手。”

“我也去叫人!”

吳長貴意猶未盡地放下碗,急匆匆地說:“今晚要用的水多活兒也多,多些人多份兒力,早弄完了早收工!”

去叫人的腳下匆匆地走了,桑枝夏瞅準空隙往徐璈手裡塞了個碗。

徐璈被電了一下似的本能搖頭:“枝枝,酒釀我不能……”

“不是酒釀。”

桑枝夏笑得狹促:“誰還敢讓你沾那玩意兒?”

“這就是單純的熱水,什麼都沒加的那種。”

她視線落在徐璈擰巴得像鹹菜乾似的衣裳上,好笑道:“燒水還有一會兒呢,你要不先去換身衣裳?”

徐璈捧著熱水碗說:“不急。”

“等事情弄完了再說。”

現在換了也不頂事兒。

桑枝夏一想也是,挽起袖口說:“那你坐著烤火歇會兒,我去把水燒上。”

家裡的兩口鐵鍋都裝滿了水,再揭開水缸剩的就不多了,肯定不夠。

桑枝夏正準備去抓水桶,笑得齜出了大牙的徐三叔就跑過來說:“侄媳婦,水桶給我,我去擔水來!”

她看著被搶走的水桶有些好笑:“三叔也辛苦多日了,要不還是歇會兒吧。”

“嗐,主要的功勞都在徐璈的身上,我就是跟著去打下手的,哪兒有多辛苦?”

“你們在家燒水,我現在就去擔水。”

徐三叔腳下帶風地晃著水桶出去了,徐璈喝完水也抓起了地上的柴刀。

徐二嬸進進出出轉了一圈,把屋裡的油燈都仔細罩好了防風罩,一一拿出來掛在門前和灶臺上。

“乾脆在門口生堆火吧。”

桑枝夏把劈好的柴往灶裡添了幾塊,眯起眼說:“門口的活兒一時半會兒弄不好,生堆火既能取亮,又能暖和些。”

“我覺著行。”

許文秀哭笑不得地攆開了徐明煦,抱著柴往外說:“我去把柴堆架子搭起來,等其餘人到了火候也該差不多了。”

老爺子也腳下生風跟著出去,除了膽弱不敢看的徐嫣然和徐錦惜待在了屋子裡,徐明陽和徐明煦也在興致勃勃地跟著搬柴。

徐璈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緊閉的屋門,用只有桑枝夏能聽到的聲音說:“家裡出狀況了?”

若不是生了自己不知道的事端,老太太怎麼不見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