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後,洛北村。

“大嫂回來了!”

“我大嫂終於回家了!”

“吳奶奶我大嫂回來了!”

在村頭跟人酣戰的徐明陽鬥敗了的小公雞似的,小後脖子被徐璈單手拎著,人懸在半空渾身是泥,還不忘衝著路過的人喊:“霍大叔你看,我大嫂!”

霍大叔哭笑不得地踹了一腳同樣滾成了泥人的自家兒子,敷衍道:“是是是,我看到你大嫂回來了。”

“徐明陽你是懂得怎麼迎人的,你大嫂回家了,你先摁著我兒子揍一頓助興是吧?”

同樣從泥堆中拽出的半大小子滿臉的不服氣,梗著脖子喊:“我沒輸!”

“我在跟徐明陽決鬥!”

啪!

霍大叔一巴掌糊在自家小子的後腦勺上,沒好氣地說:“你們一天決鬥八次,次次你都喊自己沒輸。”

“趕緊跟我回家去,你娘看到你這身衣裳還得收拾你!”

霍家小子吱哇亂叫著被踹遠。

徐明陽得意地叉腰大笑:“霍尖蛋你活該!”

“我……哎呦!”

“大哥你踹我做什麼?”

徐明陽扭著被踢了一腳的屁股不滿瞪眼,話剛喊出口就轉頭衝著桑枝夏嚷:“大嫂你管管他啊。”

“大哥一回來就抽我,我……”

“你小子還好意思喊?”

徐璈皮笑肉不笑地又在徐明陽的屁股上踢了一腳,齜牙道:“你以為只有霍家小子挨收拾?”

“等進了家門,你這身衣裳往人前一站,你看你今天的手板子開不開花。”

徐明陽想到徐二嬸的怒吼猛地打了個激靈,掙脫了徐璈的手就朝著桑枝夏跑了過去。

“大嫂救我!”

“徐明陽你輕點兒!”

桑枝夏搖頭示意徐璈不必再抓了,抬起的手看了半天,在渾身是泥的徐明陽身上沒找到可以拍一拍的乾淨地方,把手收回去艱難忍笑:“半年沒見,你怎麼還長成皮猴兒了?”

“回家不怕二嬸收拾你了?”

徐明陽看著桑枝夏的腹部不敢大力衝撞,學著徐璈的樣子小心翼翼地扶住桑枝夏的手,小聲哼唧:“我哥總是拘著我讀書,我是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出來找霍尖蛋決鬥的。”

“大嫂你剛才是沒看到我有多威風,我一拳就把霍尖蛋砸得飛了出去,要不是……”

“要不是大哥和大嫂提前到了,你身上的腳印子估計還能更多些。”

得到訊息趕著來迎的徐嫣然橫了徐明陽一眼,咬牙道:“大哥大嫂耽誤你捱揍了是吧?”

“二哥不過是忙了幾日沒顧得上,你看看你一天都在挨的什麼打!”

半年不見,徐明陽還是猴兒似的橫衝直撞,徐嫣然卻出落出了大姑娘的好模樣,不光是長高了,看著氣質也沉穩不少。

只是一張嘴小嘴刀子似的,字字句句都在往徐明陽的心尖子上扎。

徐明陽惱得紅了臉,梗著脖子卻不敢頂嘴。

徐嫣然重重地哼了一聲,跑過來驚喜地握住桑枝夏的手,眼裡亮晶晶的:“大嫂,你累不累?”

“我在家裡熬了甜湯,咱們先回家。”

桑枝夏看著已經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小姑娘笑意堆滿了眼,二話不說就把自己帶著的小荷包往徐嫣然的手裡放。

“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小玩意兒,拿去玩兒。”

荷包裡裝的是指頭大小的珍珠,顆顆圓潤光滑,不管是拿來做首飾還是當擺件都極好。

桑枝夏得了一匣子,在路上就分成了一小袋子裝好,拿出來哄孩子開心正好。

在人前努力表現得沉穩大氣的徐嫣然抓著小荷包,嘿嘿笑得紅了臉,扶著桑枝夏走得更加小心翼翼。

桑枝夏本來想說自己不用扶。

可一看小姑娘滿眼的認真,索性就忍住了只是牽著她往前走。

徐明陽看得眼熱還想往前衝,再一次被逮住了命運的後頸皮:“你小子老實點兒。”

徐璈沉沉地看了一眼桑枝夏衣襬上的泥,要笑不笑地說:“再敢往你大嫂的身上撲,我明日就教你練拳。”

徐明陽猛的一個寒戰,耷拉著脖子不吱聲了。

徐璈總算是摁住了這個皮猴兒,終於騰出空來對著身側的齊老說:“這是我二叔家的徐明陽,三叔家的徐嫣然。”

“我家就在前方。”

齊老許是多年來清淨慣了,難得見到如此鮮活的小娃娃,沒了以往對徐璈的陰陽怪氣,笑容都溫和不少。

“都是好孩子,教得不錯。”

孩子的眼睛是做不得假的。

是真的關心,還是假意的虛偽,一眼便可看出。

這兩個小的雖然還沒到通人事的年歲,可一看到桑枝夏就歡喜得兩眼放光的樣子不似作假,笨拙的照顧更顯真摯。

可見桑枝夏說在家過得很好不是虛言。

齊老露出了第一個笑,還沒來得及說多的,前頭就嗖嗖奔過來了兩個圓乎乎的身影。

“大嫂!”

“大嫂你回來了!”

徐明煦和徐錦惜動作慢些,可跑到了地方第一時間就去抓桑枝夏的手。

徐明煦小臉高興得紅撲撲的,沒了往日的少年老成,抓著桑枝夏的指尖眼巴巴地仰頭:“大嫂你可算是回來了,我都想你好久了。”

“對哇對哇,我也想了哇!”

剛滿五歲的徐錦惜望著桑枝夏高興得淚汪汪的,小姑娘一張嘴就先癟出了兩顆金豆子,委屈得不行地說:“我還以為大嫂不要我們了……”

“就會瞎說。”

許文秀慢了一步趕到,聽到徐錦惜的話好笑得不行:“你大嫂是去辦正事兒的,哪兒就是不要你了?”

“錦惜,不許往你大嫂的身上掛,你大嫂現在可不能抱你。”

許文秀一看到桑枝夏就顧不上別的了,趕緊把人扶住脫口就說:“路上累壞了吧?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胡老爺子已經在家裡等你們好幾日了,要不是你祖父攔著,你二嬸她們都要去城裡迎了。”

桑枝夏對自己進村就被當作易碎瓷瓶的待遇還很不習慣,哭笑不得地說:“婆婆,我不累。”

“哪兒有不累的?”

許文秀忍無可忍地剜了徐璈一眼,唸叨道:“你現在是雙身子的人,哪怕是在家養著,那也是小心仔細的。”

“要早知道半道上會有這麼一樁喜事兒,但是我就不該鬆口讓他鼓搗著你出門!”

徐璈無故被瞪了一眼啞口無言。

等到了家門口,早就等在家中的人直接越過徐璈,目標明確地朝著桑枝夏奔了過去。

“夏夏!”

徐二嬸和徐三嬸把桑枝夏圍著問了半天,進門的徐明輝特意換了身衣裳出來,才對著桑枝夏頷首問禮:“大嫂,這一路可還平安?”

桑枝夏被圍在人堆中不住點頭,好笑地說:“都好,只是我們不在家這麼長時間,家裡的事兒都辛苦你和三叔了。”

徐明輝笑得溫文:“那都是我該做的,大嫂不必與我客氣。”

話音落,桑枝夏被許文秀和幾小隻簇擁著進了屋。

徐明輝轉頭看到徐璈,面上的笑淡了幾分,眼底翻湧著隱隱的怒:“大哥一路辛苦了,萬幸是還記得家門的路呢。”

徐璈被漠視了一路,聞聲當場氣笑了:“我以為我們回來了,你應該是高興的。”

徐明輝微微一笑:“大嫂回來了,我們自然是高興的。”

“如果大哥能去把剩下的事兒都辦好,我們就更高興了,一會兒農場裡要送一批皂花去北城,大哥辛苦走一趟?”

回都回來了,徐璈就沒必要閒著了。

徐璈呵了一聲沒理會徐明輝話中的挑釁,側身做了個請的姿勢,說:“齊老,這是我二叔家的徐明輝。”

“徐明輝,這是齊老。”

徐明輝在外人面前禮數一向不出錯,恭恭敬敬地垂首行了個晚輩禮:“徐明輝見過齊老。”

齊老點了點頭,要笑不笑地看了徐璈一眼,口吻微妙:“看樣子不待見你小子的人不少啊。”

“徐璈,你人緣很差。”

徐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