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眾說紛紜之際,獨孤曦微肅聲應道:“我也覺得先前念過的詩作中,此首最佳,但還是請賀蘭殿下將剩下的詩作唸完再評選吧。”

賀蘭漣信心滿滿道:“好,依你所言。”

又唸了七八首,賀蘭漣突然臉色一變,眉頭緊皺,兩指緊緊地捻住麻紙一角上,那個豆大的墨跡。

怎麼回事?

怎麼會有兩張詩作上都作了墨跡?是偶然?還是有人故意為之?

他抬首看了一眼獨孤曦微,後者還沉浸在前一首詩作的品賞中,與一旁的幾人討論著,全然沒有注意到這邊。

不待賀蘭漣細看,底下已經有人在催促了。

“唸啊,怎麼不念了?”

“是啊,怎麼停下了?”

他只得繼續念道:“小鼎煎茶麵曲池,白鬚道士竹間棋;何人書破蒲葵扇,記著南塘移樹時。”

剛一念完,賀蘭漣便立刻望向不遠處的白鬚胡人,這首詩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寫的了!因為南塘便是日照國舊時的國都。

豈料座上眾人卻反響平平,皆是因為有了先前那一首詩作在,所以即便此詩也很出色,但卻顯得稍遜一籌。

“這首詩也不錯,可惜卻遠不如那一句‘無由持一碗,寄與愛茶人’。”

“不錯,這一句詩尤為精妙。”

“能作出此詩的文人,定然也是位極瀟灑,率真而行的人,心境遠高於我等太多太多……”

聽著眾人的比較之詞。

賀蘭漣臉色鐵青,隨後只能極重地撥出一口氣,耐著性子將剩餘了幾首詩作唸完。

毋庸置疑的,這一輪以“茶”為題的比試,賀蘭漣輸了。

白鬚胡人垂首來到賀蘭漣身旁,滿目愁色道:“是我輸了,此詩遠勝於我,想不到霽月國人竟有如此文采,我,甘拜下風。”

賀蘭漣狠狠瞪了他一眼,沒有將墨點的事說出。

原本他特意定下墨點一事,怕的是霽月國人輸不起,趁機調換詩作,所以想要以此作為區分,當然也有利於自己分辨,可誰知臨時出了巧的意外。

真是氣死他了!

賀蘭漣看著白鬚胡人身旁的黃眉青年,“阿二,下一場必須贏!”

黃眉青年拍了拍胸膛,發出沉悶的聲響,繼而以右臂橫在胸前,向賀蘭漣行了個禮,“是!”

按理說,第一場比試結束了,理應將詩作主人請出來好好嘉獎一番。

獨孤曦微卻故意不提,緊著宣佈了下一場比試的主題,眾人不知上首詩作為何人所作,但看賀蘭漣的表情,似是有些不服氣?

說明不是他帶來的手下作的吧?眾人猜測著,也紛紛注意起了中央的賀蘭漣,企圖從他的神情中看出點什麼來。

“第二場,請諸位以‘友’為題,仍是以一炷香的時間為限。”

孫鶴神色陰鬱,踱步來到了窗邊,向樓下看去。

方才第一場,被提名的三首詩作中,均沒有她所作的詩,這還是她外出參與雅集的頭一例。

不愧是獨孤公子,定是因為他之名,今日文士雲集,所以她所作的詩便不足以脫穎而出,第二場她必須全力以赴才行。

正想著,三五成群的幾個才子挪步向窗邊走了過來。

一開口問的便是,“慧娘,方才那一首‘無由持一碗,寄與愛茶人’,定是你之作吧?”

孫鶴小字含慧,像她這等白身,只有少數人才能記住她的小字。

眼前這幾位相貌秀氣的公子張口就來,想必是認識她的。

孫鶴拱手回道:“抱歉,並非在下所作。”

“不是你作的?”那幾名男子驚愕道:“難道席間還有比你文采更斐然者?我不信。”

孫鶴羞愧道,“多謝幾位公子的喜愛,只是此詩確實不是在下所作。”

她一連解釋了兩遍,那些愛慕者才不得已信了。

“慧娘莫怪,我們幾人仰慕你的文采已久,聽書你要來參與此次詩會,方才大著膽子跟來,為的便是親眼見上你一面,如今見了你……”為首的紫衣男子大膽示愛。

孫鶴卻沒心思應承,“這位公子,請恕在下無禮,眼下正在比試,需得聚精會神,有什麼事不如等詩會結束了再說。”

“啊,實在抱歉,是我等思慮不周了,慧娘你先忙,詩會結束後我在二樓四號雅間等你。”說罷,男子施禮匆匆離開。

孫鶴舒展眉目,繼續凝神思索。

周聞溪距離窗邊不遠,此刻也聽到了孫鶴的話,抬眼便正巧目睹了那幾位男子離開。

一時有些豔羨道:“怎麼人人都會作詩?只我不會?”

謝絕好不容易在窗邊擠到一個沒人要的僻靜位置,坐下飲了口茶,想要藉此提提精神,聞言失笑道:“你不是剛剛作了嗎?”

周聞溪嘆息道:“等此間事了,我也要上太學,瞧瞧你才上了幾日,竟然就能作出這麼好的詩?”

謝絕笑了笑沒有應答。

背詩罷了,隨便在二十一世紀找個小學生都能。

無他,唯嘴熟爾。

一炷香的時間很快過去。

在第二場中,孫鶴是第一個走近抄錄史的人,是以所有人的目光皆是匯聚於她一身。

甚至有人發出同樣的詢問,“方才第一場那首詩,應當便是慧娘所作吧?”

“在場之人,便屬她文采最佳,不是她還能是誰?你沒看獨孤公子甚至都沒有公佈所作之人嗎?”

“這位兄臺,你們千萬不要誤會了獨孤公子,他心思玲瓏,品性高潔,定是怕公佈之後影響了我們心緒,所以才故意不說的。”

其他幾人聽了紛紛點頭認同。

“定是如此。”

就在幾人的討論聲中,香灰落盡,獨孤曦微照例宣佈終了,又將詩作整合在一摞,順手遞給了賀蘭漣。

賀蘭漣雖在第一場中小小失利,但也很快調整好了心情,眼下他對阿二的文采極為自信,便看也不看,婉拒道:“還是你來吧。”

獨孤曦微便沒有推脫,朗聲念起詩來。

他聲音清冽,抑揚頓挫,鏗鏘有力,聽他讀詩,對在座眾人來說,無異於是一種享受。

眾人沉溺其中,就連賀蘭漣也享受其中。

半晌,眾人表選出一首詩作作為待選之項,賀蘭漣偏首問了句,“是你的嗎?”

阿二沉聲應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