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謝絕都在忙著收菜。

北郊莊子裡的小白菜們都到了收穫期,薛含香親自來謝府傳口信。

謝絕一聽,連忙帶上前幾日給薛含香新制的衣服上了馬車。

“主子,這是?”薛含香接過她遞去的包袱,沒敢直接開啟。

她努努嘴,“開啟看看,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我就按自己的眼光給你挑了兩身,你可是我的首席大管家,哪能一直穿補丁衣?”

薛含香垂首開啟包袱,雙手無措地撫著禾綠色的新衣,鼻樑一酸,兩行清淚竟是毫無預警地順著臉龐滑落。

謝絕忙道:“怎麼?可是不喜歡?這次買的太匆忙了些,我一時也來不及帶你去挑選,你若不喜歡……”

“奴很喜歡。”薛含香吸了吸鼻子搶言。

“我不是跟你說過,私下不必以奴自稱嗎?”

薛含香乖乖巧巧的垂下了眸,應聲,“是,以後再不會了。”

他性格含蓄,不善表達,低頭哽咽了許久也沒有說話。

謝絕只得藉口問起市面上的菜價,以此扯開話題。

提到正事,他很快整理好情緒。

“我四處打聽過京都的菜價,近半年來市價一直居高不下,只是有一點需要擔心……”

謝絕猜到了。

“你是擔心,市面上沒有這種菜?”

“是。”

“我先前聽人說,霽月國的菜蔬大多都是從日照國購買,到時候對外就說是進口蔬菜得了。”

薛含香一愣,“什麼是進口蔬菜?”

“就是……把外地的東西運到本地來。”

“好,日照國一向盛產瓜果蔬菜,應該不會被人懷疑。”

謝絕對此表示不屑,“說實話,就日照國運來那三瓜兩棗,不出兩個月的時間,我和劉秀研製出來的新產品都能反出口他們。”

薛含香雖然聽不懂她口中不時冒出來的新鮮詞兒,但對新品的速度,卻是有目共睹。

兩人乘著馬車剛到北郊原先種粟糧的莊子檢視,還沒下車,就見田地旁的鵝腸小道上排著兩隊人馬。

謝絕一看,還以為薛含香已經找好了收菜的人。

“你找來的人?”

薛含香忙解釋道:“不是,方才忘記同主子說了,這些人都是附近的農戶,上次您想那個除蟲的法子實在好用,莊裡的人口風不緊,不知是誰把法子漏了出去,想必這會兒聽說了你要來莊子裡,便趕來想見你一面。”

謝絕感嘆莊稼人的淳樸。

剛掀開簾子,外頭等候成兩排的老農們先鬧了個大紅臉。

“也沒人跟俺說,小姐長得怪美哩!”

“天菩薩,真是人美心善喲。”

“是啊是啊,人看著也很和善,今日還真是來對了!!”

農戶們七嘴八舌的誇著,謝絕忍不住樂了,也就一瓶殺蟲劑,哪至於就被說成了仙女下凡。

眼下這些農戶,年紀大多都在四十來歲,算是家中的老弱病殘,只因二十來歲的都被朝廷徵兵徵走了,剩下他們無以為生,不得已來務農。

種地的經驗雖算不上多豐富,但勝在不懶怠,家家戶戶也都是有些田地的。

謝絕心中忽然衍生出一個念頭。

“各位來得正好,我正有些事想請人幫忙。”與她的相貌截然相反,謝絕聲線偏低,有種醇厚的成熟感。

讓人忍不住相信她所說的話十分靠譜。

況且她又說得這麼客氣,很快便有人接話問:“小姐有什麼需要我們幫的?”

“樂意效勞哈哈!”

謝絕在眾人目光下走向田地間,赤手拔起兩顆綠油油,水嫩嫩的小白菜,甩了甩根上的泥巴。

她緩緩說道:“我這裡有一批日照國新產出的白菜,口感鮮嫩,只因市面上還不曾出現此種菜品,所以尚在開拓階段,現下我願意以市場價一半的價格承包給大家,請大家替我販賣。”

此話一出,四下靜了下來。

天底下,竟還有這種好事?

這些農戶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敢相信。

畢竟,前些日朝廷才放下皇榜,四處徵收糧食,連年的征戰,導致本就不宜耕種的霽月國到處哀聲遍野,糧價暴漲。

眼下是個人都知道糧菜有多值錢。

謝絕見眾人不信,繼續說道:“我所說的承包,其實說白了就是,你們只管放心賣,不論賣出多少價,我只收市場價的一半,但若有賣不出去的,隨時可以退還給我,我來承包風險。”

這下,更沒人敢信了。

有膽子大,想賺錢的壯著聲問了一句,“小姐為啥不自己賣?”

謝絕無奈嘆道:“我有太多莊子了,這還只是第一批菜,後面還有更多,我需要很多人幫忙。”

聽了她的解釋,不少農戶已經蠢蠢欲動。

就在此時,薛含香適時站了出來,他給眾人算了筆賬,將如今的菜價和利潤一五一十的算出,用紙筆寫在眾人眼前。

比起她的循循善誘,這樣的方式或許更顯直觀。

很快便有人中氣十足的吼道:“我願意幫您這個忙!”

“我也來!”

“我也願意……”

呼聲越來越多,謝絕忍不住看向薛含香,“還是你腦子好用。”

薛含香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半晌,他算了一筆賬告訴謝絕,“小姐若要以此法出售白菜,或許會令我們的收成減少大半。”

大半?

應該是會損失三分之二的利潤。

她之所以把這部分利益拿出來,分給這些農戶,不是因為她心地善良,對他們生了什麼憐憫之心,而是她還有下一步更長遠的計劃。

想了想,怕薛含香誤以為自己沒腦子,盡做些賠本的買賣。

謝絕還是解釋了一句,“我自己寫了個契書,你看看有沒有什麼問題?”

她從袖中摸出昨夜奮筆疾書寫出的契約書,遞了過去。

薛含香一開啟,表情就有些說不上來的扭曲。

“怎麼?哪兒不對?”她湊過去要看。

薛含香連忙收了笑意,“沒有,是小姐的字……著實令人有些沒想到。”

謝絕唉了一聲,“沒辦法,從小不學無術的都這樣。”

她又不會寫毛筆字,握筆都是現代拿圓珠筆的姿勢。

謝絕被他說的有點不好意思,湊近又看了一眼,還好啊,也不算太醜。

就這還是她練過的了。

若這都叫醜,那自己寫給尤錦的菜譜豈不是壓根沒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