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將這念頭付諸實際,不遠處突然有人喚了謝絕一聲。

她抬起頭一看,居然是蔣婉婉。

“你怎麼會在這兒?”

蔣婉婉一身淺藍色便衣,身後跟著兩名護衛,指了指這附近的商販道:“我母親負責朝貢節前後的東西市運作,我來瞧瞧有沒有什麼不妥之處。”

謝絕靈機一動,將她拉到賣土豆的胡商面前。

“險些忘了你母親是大司農,來,管管吧,這土豆居然賣出二兩一個的天價,這不是擾亂市場嗎?”

蔣婉婉會說幾句胡話,嘰裡呱啦講了一通後,那胡商的態度明顯好了不少,甚至有些眉開眼笑。

謝絕眼中迸出一道亮光,挽著她的手道,“你替我問問他,假若這些,這些全部我都要了,問他要多少銀子。”

蔣婉婉不解,“你要這些作甚麼?”

她隨口胡謅了個理由,“我與周聞溪新開了家火鍋店,正需這些做菜品,你幫我問問吧。”

蔣婉婉就此當起了翻譯。

“他說你要是都要,可以便宜一些,這些所有,一千兩。”

謝絕搖頭,“告訴他太貴了,便宜點。”

蔣婉婉溝通了一番,又道:“他說日後你若需要,他還可以給你找船運過來,價格只要一半。”

謝絕勾唇冷笑,等她買完了這批東西回去,不出半月,還不要多少有多少,用得著他找船運來?

沒準等她研究出來以後,整個霽月國都能自產自銷,屆時哪有他們日照國什麼事?

這麼想著,她口頭應承著,讓蔣婉婉替她把價格砍到了四百兩。

“他說不能再低了,再低就不賣了。”蔣婉婉說得口乾舌燥,她雖然不知道謝絕買這些東西回去能幹嘛,但已是將所學的胡話都想了個遍,好不容易才壓到這價格。

謝絕猶豫著,算了筆賬,隨後叫來江右,“你去錢莊找沈一鳴支四百兩銀子。”

江右對此見怪不怪,很快去了便回來了。

“沈掌櫃說,多給您一百兩。”江右將沉甸甸的錢匣子遞到胡商手上,剩下一百兩銀票,則交給了謝絕。

謝絕樂開花了,“還有這種好事?”攬住蔣婉婉便要請她喝茶。

蔣婉婉卻道還要在這兒待到黃昏後,改日再喝。

謝絕只得作罷,找了幾個下人來將東西搬上馬車後,便打算順道送到北郊莊子去給薛含香。

只是時間已不早了,一來一回也不方便,乾脆這幾日就待在莊子不回去算了。

“江右,你回去替我向母親說一聲,這幾日我在莊子裡有點事,就不回去了。”

……

彼時,謝府。

江右這一月都沒有再彙報謝絕的近況,如今被謝申逮住,便就著多問了幾句。

“她那個莊子,是做什麼的?”

“拿來種了些蔬菜。”

“種地就種地吧,難不成還要她親自動手?”

“沒有,小姐只是僱了些農戶幫忙。”

謝申點點頭,“看來,確實是在做些正經事,也罷,隨她去吧。兩日後便是朝貢節,陛下已下令,你告訴她好好準備準備,屆時與我一道入宮參會。”

“是。”

“下去吧,凡事多盯著她些,你也不要大意了。”謝申交代道。

“是。”

而另一頭,謝絕坐著馬車剛來到莊子外。

薛含香竟然不在。

“薛管事這幾日都在西郊。”僱農們道。

謝絕只能又命人將馬車趕到了西郊。

一來一去,到西郊時,天都黑了。

“含香。”

漆黑如墨的夜裡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薛含香和劉秀正在臨時搭建的茅草屋中用晚飯,聞聲薛含香放下碗筷問:“你聽到什麼聲音沒有?”

劉秀搖了搖頭,“大晚上的,你別自己嚇自己。”

西郊的地這兩日才養完肥,薛含香便一直在忙僱農的事,連著幾日都沒睡過一個好覺。

眼下也以為自己是沒有休息好,出現了幻聽。

直到下一秒。

“砰”地一聲。

臨時搭建的木門一腳被人從外踹開。

謝絕氣喘吁吁,手中提著兩捆菜,累到聲音嘶啞道:“你們倆,還愣著幹嘛?外面還有一車!”

劉秀趕緊接過謝絕手中的菜,好聲好氣地將她請到一個墊了軟墊的草垛上坐下。

“主子,您怎麼來了?怎麼就您一個人?”

謝絕喘了幾口氣。

薛含香遞來一隻竹製的水筒杯,“主子,喝水。”

謝絕悶了一大口,才找回說話的勁兒,“累死我了,我這屁股都快被顛成八半了。”

薛含香與劉秀相視一笑,“要不,我給主子弄點藥抹抹?”

“算了,怎麼就你你們倆在?”

空曠寂寥的夜,三人圍坐一團,吃著三個薛含香隨手做的小菜。

謝絕早就餓了,眼下一口氣幹了兩碗。

薛含香見她吃完了,上前麻利地將剩菜髒碗收走,劉秀則抱了一捆稻草進來,往地上一鋪,轉頭對謝絕道:“主子,今晚你怕是要委屈下了。”

謝絕環視著茅草屋,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屋中什麼都有,只是簡陋些。也好在眼下還是夏天,屋中倒也算清涼,這要是放在冬日,保準能把人一覺凍成傻子。

薛含香手腳快,將碗筷清洗乾淨後,便又不知從哪兒抱出了一床褥子。

劉秀不滿道:“怎麼我來這幾日,你都不把這褥子拿出來?主子一來,你就!”

“就什麼?怎麼不接著說了?”謝絕翹起二郎腿,“你小子能跟我比嗎?”

“不能,自然是不能的。”劉秀嘴上說著,暗中瞪了薛含香一眼,她這幾夜不知喊了多少聲屁股涼,薛含香是半句話也沒應過,嘴有夠緊的!

薛含香垂著頭,嘴邊帶著一抹淺笑,將褥子疊得四四方方,包裹住劉秀先前墊的一摞草。

“主子你試試。”

謝絕一屁股坐了上去,“還成,湊合一晚上吧,明晚還是回北郊去,這地方可不是人住的。”

薛含香聲音輕輕柔柔,有種莫名的安撫力量。

“明日僱農們就都到了,我再讓他們收拾出一間屋子來,明日不會讓主子睡地上了。”

謝絕點點頭,被哄得心裡舒服多了,脫了外衫就要躺下。

卻見薛含香起身又出了門,再回來時,手中多了一個木盆,手中盛著些冒著白汽的熱水。

“主子身旁沒人,我伺候您就寢吧。”他聲音清清淡淡,卻聽得謝絕雙頰滾燙。